一夜风雨,法租界内,夏日足以遮蔽整条街的梧桐树首先感受到了秋季的凉意,路边水坑,落满了比巴掌还大的梧桐叶。
今天是周六,徐念在家休息,不必去学校上课,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已经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上午徐念和姐姐徐慈要去陈氏照相馆拍照,下午两姐妹在戏院定了座位,去听最近大火的戏子唱昆曲,等到晚上的时候,徐念约了几个学校的女同学来家里做客。
徐念起床有些晚了,她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在舞厅与一个面目不清的男子跳舞,跳着跳着,她在梦里想起了陶以明恶心的嘴脸,立马推开了梦中与自己跳舞的男子,推开之后,她发现这名男子,竟是那个绑架自己的土匪少年,他眉目清朗,穿着黑色的西装,对她微笑,她大声质问他,你怎么会在上海?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对她微笑着。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徐念在梦里这样想着。
等早上梦醒,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她没有把这个美丽的梦境讲给徐慈说,徐慈那个坏家伙,听了肯定要嘲笑她做了春梦的。
佣人银花在门口敲了敲门,请她下去吃早餐,她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更衣,她今天打算穿一件银灰色的旗袍,衣料是老九章绸布庄里她亲自选的,找裁缝做的最时髦的样式,旗袍下摆滚着很宽的边,滚边上飞舞着金丝银线绣成的蝴蝶,衣领上缀的都是珍珠镶的纽扣。
徐念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双灵动的眼睛顾盼生姿,她用眉笔仔细描出细长的眉毛,十六岁的女孩子,无论怎么打扮,都是很好看的。
收拾好自己后,她急匆匆地下楼吃早饭,然而餐桌上只有她的二姐,她正一边读刚刚送来的杂志,一边喝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红茶。
“父亲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说今天要去见朋友,我猜他又跑去赌钱了吧!”徐慈看见徐念下楼,向父亲常坐的那个座位抬了抬下巴,此时那个座位空着,佣人们已经把父亲的餐碟收起来了。
“要是母亲也在这儿就好了,还能管一管,我劝他不要赌钱,他只当我是小孩子。”徐念说道,她不喜欢父亲赌博,现在日本纱厂占据了棉纱市场将近百分之八十的份额,国产纱厂不好做,父亲还沾染了赌博这个坏习惯。
“就算是母亲来了,也管不住他,他总说人脉都是赌场赌出来的,真正的兄弟不是高山流水,全是同流合污,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徐念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坐到餐桌前,吃起自己的那份早餐,今天的早餐是西式的,有煎蛋,黄油面包和红茶。
今天为了照相,徐慈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她身穿一件粉色旗袍,上面全是盛放的芍药花图案,配上她耳边的红宝石耳环,真是美艳动人。
“你看的是什么书?”徐念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书,是《玲珑》杂志。”徐慈回答道,把这本杂志递给徐念看。
徐念接过杂志,杂志封面上,主要篇幅都被一张照片占据,照片上,一个长相娇憨的女郎正笑盈盈地透过镜头望着徐念,封面照片下,印刷着“玲珑”两个整整齐齐的大字,徐念翻开杂志,里面大多是一些摩登女郎的摄影作品,还有一些针对女性读者的专栏,内容主要是交友、恋爱、婚姻等情感问题,看来,这是一本专门面向女性读者的杂志。
“这本杂志真是有趣,你可以把它借给我看一看吗?”徐念问道。
“可以啊,不过你要等我看完之后了。”徐慈活泼地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