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紫眸再次射出惊喜,指着女儿的嘴唇,“你看她的嘴型,她一直在同样的三个字,你没看出来吗?”
医官盯着楚月苍白的嘴唇看了半,发现她确实好像在同样的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医官升起了些许希望,“如此,我便继续为公主用这几味药,希望有奇迹出现。”
扶带着昏迷的楚月回到了王城,并且下旨寻访名医为楚月医治。
又过了好多,这,扶与众臣聚餐宴饮回宫。他每都先去看楚月,还未踏进寝殿,便听楚月醒了。
强烈的惊喜冲涌上来,扶几个箭步冲进殿中,只见楚月正靠在床头,眼睛大睁着,泪水涟涟。
“楚月!”扶冲过去抱住女儿,捧着她的脸仔细瞧,生怕如医官所,女儿会变傻,“你醒了?你还认得父汗吗?”
楚月仰头看着父亲,满目痛苦,双唇颤抖,半晌,她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连串坠落。
扶骇然,紫眸放大,“楚月……你……你怎么了……”
楚月只顾流泪,指着自己的嘴唇,不断发出呜呜声,却始终不出一个字。
扶回头呼喊,“快请诺朗来!”
医官很快赶到,给楚月诊断之后告诉扶,楚月恐怕是哑了。毒药侵蚀了她的大脑,按理,她应该会变得痴呆。但看她的状况,似乎智力没有损害,却不出完整的话。
扶闻言大恸,仰首悲嚎。
他的女儿,他心爱的女儿以后再不能言?
杀光了所有兄弟和侄子的他,此生就只剩这两个亲人。其中女儿,更是从分离,好不容易才父女相认。
来之前还是那样活波可爱的女儿,现在却变成这样?
而这都是为了救他!
扶五内俱焚,悲不自胜,将女儿紧紧抱住,“楚月,不要紧,父汗会给你遍请名医,一定会让你重新开口话。以后父汗好好疼你,你要什么,父汗就给你什么。”
扶听见楚月呜呜有声,低头一看,楚月神情急切,指着不远处案上的纸笔。
扶知道她有话,传唤侍从拿来纸笔。
楚月把纸张铺在膝盖上,低头写了一些字,递给扶。
扶一看,纸上写着:父汗,求你发兵,助北卫皇帝灭楚。
千里之外的南楚,时已入秋。北朝与南朝的这场战争,进入了僵持状态。
易醉此番伐楚,采用的战术是水陆共进。北人不擅水战,在易醉即位之前,北卫几乎没有水军。
后来易醉流亡吴越,与吴越世子结八拜之交。世子是吴越国水军大都督,手下名将济济。易醉回国夺位之时,世子让两名水军将领跟随他回国。
易醉即位一年来,这两名水军将领为易醉训练了一支强大的水军。
易醉将这支水军一分为二,让两名水军将领分别统领。然后让自己手下最得力的骠骑将军杜放,武威将军卢振宇,各领一支陆军,与这两支水军配合,分别走右路和中路。
目前右路军,被长江上游两个高氏诸侯的勤王大军堵截,大大的战役打了不少,双方各有损耗。
中路军则在龙举滩被困住。早在易醉南侵的消息传来,冷百合出发去吴越国之时,高君琰就立刻派遣水军副都督殷孝祖,前去扼守龙举滩。
龙举滩,顾名思义,其地险山恶水,激流湍急,两岸峭壁千仞,宛若蛟腾龙举。此处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易醉的中路水军在此折戟,损耗近半。
易醉赶紧下旨让中路军绕过龙举滩,但中陆军刚绕过龙举滩,就遭到高君琰从朝中派出的南楚名将,骠骑将军李铭锡的伏击。如此,中路陆军亦遭到重创。
这样,易醉便一直在中下游等候上游的部队下来,才好一起围攻郢京。
这一等就是四个月,从盛夏到暮秋。
武州城外南山,红叶漫山,秋草凄碧。高高的山岗上,两匹骏马迎风而立,一匹是骕骦,一匹是飒露紫。
马上的两人,无声地眺望着远处的长江。
此处望去,正是沧江斜,流红千ang。澄江似练,群山莽莽。
易醉的玄青。绣金龙大氅在风中翻卷如云,他举鞭指着远方长江彼岸,“你能看见吗?那边水寨磅礴,樯橹林立。”
易醉的目力极好,远胜常人。
舒雅只能看见江岸对面有模模糊糊的黑。。
“我看不清,不过当初我跑出来找你时,倒是留意过,南楚的水寨确实建得巍峨。”
当时舒雅,易羽,碧霄宫主扮成胡姬,贩卖胡姬的商旅有过江文牒,所以才能顺利渡江。
那时,南楚长江北岸还有最后一个武州,尚未陷落。
舒雅回到易醉身边之后不久,易醉就攻陷了武州及其治下五个郡县。如今,南楚郢京只有长江堑这最后一道防线。
但易醉深知,恰恰是这道防线,最难攻下。
他驰骋疆场十多年,所向披靡,但也只是在陆地上。若论水战,那他几乎是盲人瞎马。
如今他看见南楚在长江上布下的防线,铁索横江,舳舻蔽空,水寨连云。不由发出深长的叹息,“高君琰很会用人,不仅水军治得纵横无敌,陆军的战力也毫不逊于北人。朕原以为我与楚帝各有所长,我擅弓马,彼擅水战。孰料,竟是朕不如他。朕短于水战,他却水陆兼长。”
舒雅静静听着易醉的话,任遥远江面上吹来的风,撩起鬓边的发丝飞舞。
她心里激荡着无法言喻的骄傲:她的夏郎,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喜欢抓后脑勺,一伸脖子,瞪眼作惊讶状的夏郎。现在已经是如此才略盖世的雄主。
易醉转头看见舒雅的神情,眼里掠过一丝异样,“你的夏郎也很优秀,为何选朕?”
舒雅仰头大笑,秀发飞扬,披风翻腾。
她扬手给易醉的坐骑抽了一鞭,骕骦奋蹄长嘶,不待易醉制住马匹,舒雅径直策马冲下草坡。
易醉很快提缰纵马追来。
两匹马从山岗俯冲而下,如白。与紫。两道并列的闪电。
舒雅突然收住缰绳,跃下马身,在草坡上滚了几滚,面朝下匍匐不动了。
易醉也赶紧勒马跳下,跑过去蹲在她身边,将她一推。
她翻了个身,面朝上看着他,满面笑容,灿烂得好像烈下的绯。红莲。
易醉被她的美照耀得几乎睁不开眼,微微眯了长目,拧起剑眉问道,“你还没回答朕。”
“什么问题啊?”她用手挡住斜阳落晖,笑盈盈地问。
“为何选择朕?”他在草地躺下,直视着她问。
舒雅咯咯娇笑,伏在他耳畔,“因为你是金枪易醉啊,”
她不时地抬起眼睛看他,紫眸里缭绕着迷乱的光影。
斜阳洒遍草地,暖光融融,朦胧的金光笼罩着他们,秋风掠过树林草丛,潇潇如歌。
云散雨歇,她的声音,“辰……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好不好?”
“好。永,生,永,世。”他低头触及她紫。的眼眸,夕阳映照下,紫。中慢慢地沉淀浅浅的金。,美得如梦如幻,像一个华美的漩涡,
“就我们两人,好不好?”他低头一看,是她又流泪了,她流着眼泪问他,“没有别人,就我和你,永生永世,这样可好?”
他神情有些迷惘无奈,剑眉深蹙,“三十七个妃子怎么办?”
她伸出手指,替他抚平两眉间刀刻般的纹路。他太喜欢皱眉,所以眉心处已经形成了苍凉深邃的纹路。
“辰,其实我不指望成为你的唯一,我只要能成为你的最,就心满意足了。从古自今,哪个帝王只有一个女人呢?但是,虽然三宫六院,却总有一个是最心爱的。商纣最心爱的是妲己,周幽最心爱的是褒姒,项羽最心爱的是虞姬,刘邦最心爱的是戚姬,汉武最心爱的是李夫人。你最心爱的是谁?”
“朕最心爱的是舒贵妃。”易醉深沉的黑眸溢满宠溺。
“真是的,我又不姓舒,我姓的是阿耶。翻译成汉语,是树林的意思,应该叫做林贵妃,怎么变成舒贵妃了?”
这四个月来,舒雅陪伴易醉行军打仗,与易醉同吃同住,朝夕相伴。易醉让部下都叫舒雅做“舒贵妃。”
“舒雅,委屈你先做贵妃。将来灭了吴越,朕再废赵皇后。”他郑重道,“你知道朕很传统,一向对正妻最是专宠。对南康如此,将来对你也一样。你不用担心那三十七个妃子。”
提到吴越国,舒雅眉间染了忧虑,“怎么吴越国还没有消息传来?”
易醉依照舒雅的计策,擒获了吴越国四殿下赵翼。但赵翼手下那批水军,却未能顺利收入麾下。那批水军接了吴越王的命令,已经徒下游,按兵不动。
斜晖脉脉,枯草瑟瑟,秋风淅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