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宋姐，还不走啊？”隔壁小姑娘探头进来。　　“还有点事儿，加会儿班。”宋轶岚笑笑。　　“看这天儿快下雪了，您也早点儿回啊。”小姑娘摆摆手离开了。　　检察大楼的灯渐次熄灭，宋轶岚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台灯的光线昏黄幽暗，灯下摊开一份案卷。周五就要开庭了，可是她却看不下去，和李佩的对话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从前宋轶岚不愿去思考她和杜可仁的关系，两个人一直这样相依相伴，一不小心就过了这么多年。从高中，然后上大学，两人的学校很近，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约会。那时候也吵吵闹闹，可是终归还是学生，少年心性，单纯的像窗外的雪，吵闹也是为了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儿，没几天就欢欢喜喜的了。毕业工作了，一个在公安，一个在检察，虽然工作忙，但总归还是一个系统，平时短不了打打交道，下了班也能抓紧时间约个会。再过了几年，不记得是谁提议要买个房子，应该是杜可仁吧。那时候房价还没像现在这么高，两个人拼拼凑凑，再加上跟朋友借的，就够了首付，贷款买了现在的房子，这一住就是七八年。　　　　从高中李佩和宋元陶一声不响地离了婚，又出了国，宋轶岚就对婚姻失去了信心。　　小时候检察大院儿和公安大院儿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们都说，李佩和宋元陶是天生的一对儿，公检法系统的金童玉女，生个女儿又聪明又懂事儿，羡慕的不行。可这突然间，曾经的金童玉女就成了陌路，令人羡慕的家庭成了谈资。不过这时候宋轶岚还没觉得有什么，照常上学、放学，和公安大院儿的混小子们混在一起，偶尔想起来还去给爹妈送顿饭，还是那个“别人家的好孩子”。　　之后李佩闪电般地辞职、出国，仿佛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走的干脆利落，不留一点念想儿。宋轶岚才开始慌了。之前爸妈再忙，再不着家，他们过不了几天还是会回来的，打个电话也能找着人，可是李佩就这么走了，离开单位，离开这座城市，甚至离开这个国家，宋轶岚不知道应该到哪里找她妈妈。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宋轶岚没有去上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雪花飘落在她头上肩上，又迅速地融化掉。　　学校老师发现宋轶岚没来上学也没请假，给宋元陶打电话过去。宋元陶正准备出庭，心里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苦于无法脱身。打电话给杜宪，杜宪一听就炸了毛，交待了手里的案子就开车去了学校，直接从班里把杜可仁拽走审问。　　杜可仁也不知道是宋轶岚去哪了，只是说早上给她打电话她就没接，他想着她可能出门给她爸送早饭去了也就没在意，这会儿知道她没来上学，立马就急了，指挥着杜宪开车往她可能去的地方找过去。　　路上，杜宪看自家儿子一脸懵逼的猴儿急样儿，心道，这小子心眼儿都白长了，看来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杜宪不动声色地点给他，杜可仁仍然被吓一跳。那个年代谁家离婚了都是件稀罕事儿，突然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在宋轶岚身上，杜可仁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倒是瞬间就理解了宋轶岚“离家出走”的行为。　　父子俩顺着他们平时常去的小街一家店铺一家店铺地找过去，仍旧一无所获。这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温度升上来，路边薄薄的雪开始融化，房檐儿上滴滴答答有水滴下来。宋元陶刚从法庭上下来，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一起找闺女。　　倒是年轻人眼神儿好，三个人快把这条小街翻遍的时候，杜可仁眼尖地看见了街尽头小喷泉沿儿上坐着的宋轶岚，招呼一声就撒丫子跑过去，一把把宋轶岚抱在怀里。等两个当爹的跑过来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宋轶岚把头埋在杜可仁怀里，看不见脸，杜可仁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地安慰。　　宋元陶脱下自己的防寒大衣披在宋轶岚身上，手上加点力气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啊！”　　“找着了就行了。可把我吓坏了！你个小丫头片子！”杜宪笑着拍了拍杜可仁肩膀，“行啦，回去吧，怪冷的。”　　杜可仁这才放开宋轶岚，她眼睛红红的，却没有眼泪，不知道是全都蹭在杜可仁衣服上了是压根儿就没流出来。　　　　宋轶岚眨了眨眼，关掉桌上唯一的光源，靠在椅子上，把自己沉浸在黑暗里。　　她忘不了那天轻轻浅浅的雪，忘不了小喷泉池子里薄薄的冰，更忘不了杜可仁那个冷飕飕的拥抱。人都说是温暖的怀抱，可那么冷的天，谁的怀抱会是温暖的？只不过是他愿意和她一起取暖罢了。　　在一起快二十年，那认识快有三十年了，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三十年呢？杜可仁就这么陪着她，等着她，一等就是半辈子。宋轶岚不愿去想她和杜可仁在一起了多久，还能在一起多久。她觉得这些都是偷来的时光，不想的时候可以肆意的捕捉幸福，一想起来，有多幸福就有多不安。　　可是，死都舍不得放手。　　宋轶岚至今仍然不愿、不敢和杜可仁步入婚姻，尽管家庭和岁月都在给她施压。年轻冲动的时候尚且不敢，年龄越大就越不敢了吧。她勾勾嘴角，自嘲地笑笑，既然我是个无底洞，那就留我一个人吧。我放手，没有我，你能更幸福一点。　　宋轶岚抽抽鼻子，天气还真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