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鸿鹄(1 / 2)战山河首页

一、鸿鹄

燕云一带古北口,东西群山绵延三百余里,北风常年呼啸,风姿刀刀猛烈,杀气十足。古北以西桑乾河,河外九龙道,九转十八个湾口,口口连峰。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居庸关外,好一片荆棘满布,千里无人烟。

九龙道外三座高峰,为首的九则峰,峰上云雾缭绕,皑皑白雪终年不化,其余的两座副峰分别为赤壶峰和落玉峰,像壶口一样卡在居庸关的要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据说这九龙道在九年前打过一场大仗,北鹘大军从乌苏里江一路向南逼近,居庸关失守,南朝和北鹘的军队在九龙道大战了七天七夜,最后以南朝军队的惨败而告终,死去战士的尸体被横七竖八地楔在九龙道上,血水渗透了三尺深的黑土,那年之后的阳春,九龙道上的二月兰再也没有开过花。

三座山峰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滋养着峰下的十二个山寨,在这荒芜之地,竟偏偏生出个匪窝,还起了个了不起的名字,唤作“鸿鹄”,仿佛真应了燕云之地人们的心性和志气

“燕雀心,鸿鹄志,铁马弯弓无人见,今时功名胜古人。”

鸿鹄的二寨主万八千近日闯了祸,他们的寨规写得明明白白,不劫民,不劫军,放人一条生路胜造七级浮屠。

这是鸿鹄的当家二爷定的规矩,这些寨子里的事只要过了他的眼,那便不是规矩也需要人掂量着来。

万八千这会儿急得乱转,因为他犯了二爷的忌讳,劫了军。

二爷这人什么都能凑合,就是有一点,下得了狠手。万八千七年前战北鹘流兵的时候错杀了几个无辜的百姓,被二爷吊在大寨门口整整三天,放下来的时候人都冻得快咽气了。

一想起这事,万八千整个背脊都在发凉。

“万大寨主,咱跑路吧。”小敏给万八千倒了杯茶,脸拧得可以挤出水。

“跑?能跑哪儿去?三峰十二寨全是二爷的地盘,还没跑出十里就被平题箭阵射成蜂窝了。”万八千低骂,“别一副哭丧的样子,老子还没死呢!”

小敏膝盖一软,“那可如何是好,跑又跑不得,留又留不得……”

万八千一脚踹了过去,“怨谁?老子都说了动手之前睁大眼睛看清了再下手,眼都瞎了么!?”

万八千带着的人几乎没一个能壮胆子的,遇见了事情一个两个缩得比猴子还快,“说话啊!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看老子的鸟戏的!”

小敏终究跟了万八千不少年,脾气倒是比旁的随从大些,“大爷,军人哪有他们那样的,带着官银,坐着官车,从北边入关一路逛着妓院,挥金如土的,一看就不是好官。”

“闭嘴!”万八千摔了茶碗,“眼瞎还有理了。去去去,把老子的布袍子取来,再带两坛子状元红。”

小敏“哦”了一声,脚底生风地跑了。

原来,此事源自于三日前,万八千在居庸关入关的山道上劫的一趟官镖。

劫官镖是关内外的匪们常干的事,只是各家各寨不约而同地有个心照不宣的规矩,劫官之前非得查准了官爷的祖宗十八代,是个贪的、抢的、为虎作伥的才敢下手,要是劫了清官,回去可有几十鞭子等着他。

小敏自然不是个瞎子,他动手的时候,对方不是官府的行头打扮,而且确实挥金如土地逛了一路的花街柳巷。只是镖劫下来后才发现,这趟镖不是黄金白银,也不是从北边获来的稀世珍宝,而是二百匹战马和一封易货函。

万八千此时满头大汗,提着两坛子状元红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幽州城。

入城时已近子时,好在城门还未关,万八千一身补丁衣蒙着头,风尘仆仆地冲到了安平王府的门口,活像一个逃难的乞丐。

安平王府坐落在幽州城的八敏浮桥旁,有水环王府而过,临河之畔,能见水中映月,同天上共明。

万八千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哪里看得明白这桥边的星河月下,只见他迈着四方步,脚底生风地就要往王府里头闯。

“欸!哪里来的臭要饭的,我们王爷哪是你说见就见的,滚滚滚!”

万八千跟看门的管家求了半天,管事的也不让他进去,以他的驴脾气要是搁在平时,早就拔刀见血了,可这会儿他有事求着里面的人,可不得把这群人当祖宗供着么。

“要不,这两坛子状元红孝敬爷爷,俺家祖上传下来的酒方子,犒劳犒劳几位,就劳烦通报一声吧。”

管事们也都是拿钱办事的主,看着好酒垂涎欲滴,还真给这痞汉前去通报了。

一路从府门往里走,穿过悠长的回廊,万八千东张西望。

这王府是五年前动土修建的,但是却不像京中贵族的府邸那般富丽堂皇,院子里丝毫不见名贵的花草,或者精致的摆件,回廊两岸多是苍松健竹,且未多做修剪,而是任其生长,倒是全然长出一副傲然的模样。

万八千跟着随从走南苑的时候,靳王正在练枪,但见他足底生风,一柄黑色短刀舞地英姿飒爽,收放自如。

此时,薛敬似乎听到了响动,收枪回头看了一眼,莫名地愣了一下,接过小厮递上的汗巾,随意擦了擦鬓角的细汗。

这时,身旁的管事狠狠地踢了万八千一脚,那人被踢得一个趔趄,身体往前一倾,双膝跪在地上,摔了个跟头。

他也顾不上发火,连忙就着这姿势,对着靳王殿下磕了两个头。

“殿下,这厮非说与您是旧识。”

“这不是千叔么。”薛敬的脸色渐渐柔和起来,嗓音却带着不怒自威的威慑力,“本王瞧着你们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千叔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人来了,你们就这么干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