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才知道此人毫无用处,却是清佛容易送佛难,这会子再撵他走,又怕得罪了他的老子,况且寥寥数日,童子课就要开课,这会子也来不及再去请一名先生来!
麦培生像是无名之火焚着四肢百骸,喉咙里像是能喷出焦焰来,在斋堂里来回踱步,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蓦地一抬头,却看到书架上一本藩文注疏,那是他从一位突厥秘商手中得来,花费了足足一年的时间亲自注疏的。
麦培生蓦地心生一计:彝鼎书院内可以担当夫子的学士岂只瞿夫子一人?他怎么就忘了另一人?这个念头如同一颗冰雹,砸得他一个激灵,心下却窃窃的生出快意来。的确,四书五经之内的儒家经典,彝鼎的课程差强人意,但若要论胡语藩文,偌大的洛阳,偌大的大凉国境,他麦培生才是无出其右之人。
若不是凉朝与突厥交恶……想及此处,又深深蹙眉,强自压住满心愤懑,不能再想,不能再想。麦培生闭目凝思,又将眼下的情势盘点了一番,蓦地脚下刹住。今日赴宴绝非毫无收获,他只想着殷绣那厢给他使绊子的事情,怎得竟能忘了?!
他面色霎时舒展开来,眸中光亮愈来愈灼亮。殷绣机关算尽,却定然不会想到他还筹划了一桩密谋,能叫她殷家和章华釜底抽薪,只要这条大鱼咬钩,对付殷家必然势如破竹。
麦培生耳边又响起今日阿宁跪在正堂中时,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嗤嗤作响,周围丫鬟小厮的嘤咽嗟叹,诛人诛心,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娃,从小娇生惯养,自然以为全天下都理应宠着她的,哪里知道自己这一顿鞭笞于一个男子是怎样的奇耻大辱。
小厮脚步仓皇由远而近,垂首站在门边,胆战心惊不敢上前,“山长大人,有客人说要见你,”咽了口唾沫,有些疑惑的压低了声音,“他,他说,他是章华的人。”
果然。麦培生一颗心扑腾的老高,甩袖坐到桌案后面,挺直腰背正色道,“请他进来,”小厮领了命,作了揖正要出去,麦培生又道,“等一等,去重新给我沏两盅茶来,只用平日惯用的茶叶便好。”小厮心下愈发疑惑,却哪里敢多说半个字,只复又作揖,忙不迭却步退了出去。
小厮退出正堂,寻思着麦培生这会子心境似乎好了许多,一心只想着绝不能再触了逆鳞,手下分外麻利,不等那神秘的客人走进正堂,小厮已备好了茶果点心端了进去。麦培生素来喜欢饮茶,茶叶品类虽不及那杯小厮糟蹋的龙井,却也是极上层的了,他专用的白瓷茶具方才被摔碎了,这会子只得取了两只品相差强人意的新茶杯来,旁边另放上点心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