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落座,宫中小太监便送来茶水。 景益去云南之前,瞻基请他途径思南府,打探一番情况。贵州布司虽设立,但根基不稳。安南改为交阯,地域广、部落复杂,难以管理。永乐十一年,以思州之下分设思州、新化、黎平、石阡四府,思南而下分设思南、镇远、铜仁、乌罗四府。景益从京师出发,南下自然会经过思南府,只是景益若仅仅匆匆一瞥途径此地得来的信息几乎毫无用处,景益为了给皇太孙复命,之前几日仗着轻功无双,不眠不休的赶路,只为了多在思南府中多呆几日,夜晚面见英国公张辅,说明来意,将诸多安南问题。带回又偷上贵州布政司衙门查看安抚百姓地方官员从政情况。景益将思南地区情况摸的一清二楚,把张辅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瞻基。 瞻基听后,沉吟片刻。 景益心里想,如果二哥知道他去云南此行还帮瞻基做了这事,会不会也要动板子揍他?后来他在转念一想,皇太孙所求之事是为安南百姓之福祉,而汉王所求之事是为他一人谋逆之大罪。两人心思,高下立判。 正在此时,高新在门外喊:“殿下,皇上派人送来了新鲜果蔬,太子殿下令奴才给殿下送来。”瞻基看了景益一眼,说:“送进来吧。” 高新拿着拂尘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相貌清秀的太监宫女,一人端着一盘水果。都是春天的水果,摆在桌上。瞻基问:“给母妃送去了吗?”高新说道:“太子吩咐了,太子妃那里也是这么多呢。”瞻基微一点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景益看着高新离去,就问瞻基:“你有没有觉得高新与平日不同了?”瞻基眼中划过几乎看不见的杀气,景益感到奇怪,听瞻基小声解释说:“前几日宋铮在北城郊外发现了一具尸体,体态富态,面目全非。”景益诧异道:“难不成是?”瞻基肃然点头。接着说道:“上个月,我常去北城,宋铮和高新每次都跟着,有一次高新告病,一病就是好多天。我怀疑,东宫有暗桩,把高新杀了,派了个身形、相貌、声音都很像的人来,以为能够瞒天过海。” 景益摇摇头说:“身形、相貌还有可能模仿,但声音如何假的了?”景益悄声接着说:“要是这个真是个暗桩,那他熟知高公公的为人,还对东宫情势了如指掌。当真十分麻烦啊。” 瞻基闷恨说:“最重要高新曾是父王的内侍,要是现在除掉这个假的,父王那边交代不过去。所以我到时候要将高新带去北征。顺便对整个东宫做了大清洗,奸细搞到孤头上来了。”说着“哼”地一声。景益觉得在战场上要带自己最亲信的人,如何对东宫诸人做一番排查。但以瞻基的谋略加上诸位太子太孙少师的相辅,应该没有问题。 思之至此,景益将汉王世子长亭相送,请他帮忙传家书,而实际是兵马暗度的命令。回京那日夜宴后,送玉狮的一连串事讲给瞻基听。说罢还把怀中的玉狮递给瞻基。瞻基听完嘴角竟是抑制不住的嘲笑,景益问:“如何?” 景益摸着和汉王送给自己的玉狮正成一对的物件,一边笑一边摇摇头。景益被他盯着浑身发毛,又问了一遍:“如何了?” 瞻基说道:“前几日,你刚回来,郭平来我这儿传了个话,说徐三爷这几日在家中有事,没方法过来,给我赔罪。等事处理完了再来找我。我当时以为是六扇门苏大人不放你,云南邪教之事估计还要牵扯出什么细枝末节。没想到,郭平嘴里的事儿竟然是你被你二哥打的不能出门。” 景益挨打的事被瞻基捅破,十分没面子。右手摸摸耳朵,脸红了一片。看皇太孙一脸揶揄的表情,似笑非笑。景益完全不想理他,景益不看瞻基,也不理瞻基的嘲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瞻基继续说:“我要是你二哥,我也要打你。朝堂之中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如何为官?怪不得他不让你....”话音还没说完,景益点点头,不看瞻基,站起身来就要走。瞻基笑道:“哎哟,动作挺利索。伤全好了?”语气中尽是玩笑之意。景益回身郁闷地看着瞻基,瞻基一脸顽皮,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景益指着瞻基说:“好啊,下次你再闯祸,皇上面前我绝对一句话不多说。” 瞻基和景益幼时好动好奇,常常溜出宫去。每次被永乐发现,欲要责罚一顿时,两人你言我语将徐皇后、定国公等人抬出来,搅得永乐心疼不已,往往就不了了之。在长大后,瞻基又时做了有失体统之事,景益也是尽可能的相帮。所以永乐对着瞻基提起来的板子十次有八次被景益劝了下来。反观景益,在宫中的事往往瞒不过二哥,二哥也从不吃他那一套撒娇耍赖的讨饶。就是瞻基帮忙求情,该打在他身上的一下都没有少过。瞻基对景益相当感激,如同景益一个人挨了两个人的罚。 瞻基握住景益的手说:“好益哥儿,不笑你啦。”说着拉着景益又坐了回去。瞻基脸色也严肃起来,说道:“汉王此举十分毒辣,你拿着这个玉狮就算送回去也不是办法。你可想出什么法子了吗?” 景益顺势而坐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看你舍不舍得。”瞻基轻笑点头,侧耳倾听,意思是说,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景益继续说:“汉王当时说这枚玉狮是也赠给你了一只?何时赠的?皇上知晓吗?” 瞻基想了想说:“也是过年家宴,皇爷爷赏我遗砮剑后,汉王又说去年出现麒麟神兽,实是祥瑞之兆,反正兜了一圈,就是送了我这只玉狮。其他汉王送的礼我都放在库房中,只这件十分喜人,我一直放在手边。”景益说:“所以我问你舍不舍得,在大军出征之前,把对玉狮送给皇上,玉狮乃神兽,当着众人的面,祝此战凯旋而归。”瞻基看了景益一眼,两人多年默契,瞻基一笑说:“你何时变得这么聪明。这番既打压了汉王,也把汉王同你本来就没有的关系撇清了。”瞻基眼神如星辰,眉眼笑开,恰似玉面少年郎君。景益正是得意之时,瞻基说道:“还是二哥打得好啊,你看,打一顿脑袋都开窍了。” 景益横瞻基一眼,岔开话题说:“我有件事请你帮忙。在江西道,我遇到个姑娘,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找找。”瞻基诧异,这话锋转变太快。问道:“什么姑娘?” 景益拿出一支簪子,青玉通透,末尾镶着琼花。这簪子一看就是精细的物件,使用者定然非富即贵。景益说:“此事说来话长,我先同你说一声有这个事儿,等回来了,我差人画张像给你,帮忙找一下这个姑娘。” 瞻基叹了一口气,说道:“找人可以,但找人这事儿急不得,而且大海捞针,我可不保证找得到。还有...”瞻基向前凑了一点,问道:“你的婚事,自己做得了主吗?且别说定国公对你的婚事将有安排,就连皇爷爷都有可能因为重视你,给你赐婚。你到时候做得了主吗?”景益想了一下,轻笑一声,也算是安慰地说:“此事还早呢,别操心了。” 两人许久未见,说了些话,瞻基又要景益教他剑法。两个人出了书房,景益用木剑舞了一套剑法,瞻基看了几遍,有模有样的学起来。景益说:“遗砮剑自有渊源,我等下要去师父哪里,跟他请教一下,看有什么剑法正适合遗砮剑。到时候再教给你。” 说着便要告辞,瞻基留他吃饭。景益想到要买些好吃的去讨好师父,就不留在东宫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