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章 床弩土车 吊桥壕沟(1 / 1)红颜无老死首页

镇北楼上,钓鱼城城防一营都尉刘义军正在指挥:“床弩手,做好激发准备!”  军神孙起信很有眼光,在镇北门之外,预留了一个类似于葫芦腰的地方,只有数丈宽窄。狼族从广阔的平原进入这里之后,不得不收拢队形。南军设置在钓鱼城北城墙之上的各种防守器械,正好可以集中封锁这个隘口。  当狼族涌入葫芦口时,刘义军再次下令:“第一小队,发射!”  随着刘义军的口令,城门上方、镇北楼下的城墙上,响起了“咚”的一声,九支踏蹶箭呼啸而出,以三支一组,分别朝着狼族最靠前的三架土车而去。  一瞬间,有两架土车轰然散开,石块、泥土、木头飞溅。后面推车的狼族被砸得满地乱滚,有个倒霉的士兵,径直被一支手臂粗细的踏蹶箭命中,死死地钉在了地上。剩下那架土车比较幸运,飞向它的三支踏蹶箭都射空了。  对付狼族的寂茨根刺,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床弩。只要命中,就能将其轻松击毁。钓鱼城北城墙上,南军布置了几十架床弩,把前面的通道封得死死的。狼族要想从这里突破,就只能拿人命来填。  多年的战争,双方都形成了相对固定的套路。  狼族从北面进攻,刚开始主要是试探,一次投入的兵力不会太多。往往是一、两百狼族,推着几十架土车,拉开一定的距离,慢腾腾地往城墙下蹭。南军也不会大规模反击,只根据狼族的攻城规模使用适量床弩进行精确射击。床弩专用的踏蹶箭数量有限,南军也不敢随便浪费。  吉木塔就在后方站着,亲眼看到了床弩的威力。他对这个场景并不陌生,上代狼王呼格尔,就是在云阳城下指挥战斗时,站立的望楼被踏蹶箭射塌,失足落下来受伤的。  “术尔赤,虽然十年没打仗,南军的训练水平依然不低啊!”  术尔赤是狼族的左大都尉,也是四王八将之一。他是狼族之中少有的军事天才,被吉木塔视为军师,只要行军作战,身边总要带着他。  “是,以这种射击精度,咱们几乎不可能从这里过去。实在不行,还是走北山吧!”  吉木塔摇头:“北山的地势太过险峻,完全只能靠人,攻城的难度不比这边小。再说了,我们还是以佯攻为主,如果屯伦在南面不能建功,我们再强攻也不迟。”  术尔赤点头:“是,大汗说的是!”  屯伦这次大出风头,不单邪胥禽心里不舒服,术尔赤也差不多。与吉兀图、乞斤只等狼族常见的猛将不同,术尔赤就是靠计谋吃饭的。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屯伦,术尔赤心中总是有点不服气,不过不敢在吉木塔面前表露就是。  南军九发踏蹶箭摧毁两架土车,吉木塔感叹其训练有素,却不知在城墙之上,刘义军却很不满意。  “王有粮,你个龟儿子,平时怎么训练的?九架抖子弩,竟然只有四架命中!我告诉你们这些兔崽子,失手的人,回头统统都给我扫茅厕去!”  作为城防营,对床弩的操作,乃是最主要的训练内容。钓鱼城上配属的床弩分两种,一种叫做抖子弩,只需三人操作,主要攻击对象是士兵、马匹和土车这样的小型战具,另一种叫做八牛弩,需要十人操作,主要攻击对象为望楼、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  抖子弩上弦之时,需要三人同时发力,射击之时,一人负责敲击扳机,一人负责瞄准,一人负责补充踏蹶箭。  踏蹶箭说是箭,实际大小形制与长*枪差不多,最大的区别,就是后端带有稳定姿态的金属尾羽。南军攻打城池的时候,经常把踏蹶箭射到城墙上,充当士卒攀登的阶梯,所以叫做踏蹶箭。  对于抖子弩的使用,南军有非常严格的操作规范。受限于工艺水平,任何床弩都存在不同的射击偏差。因此对每一架抖子弩,南军都要进行标校,射击之时,负责瞄准的士兵,做的其实不是瞄准的事,而是根据事先标校的尺度调整射击方位。  王有粮是刘义军手下的一个队正,刚才射击的就是他的手下。被刘义军劈头盖脸训一顿之后,王有粮觉得丢了面子,对着手下也是一顿“操*你奶奶”之类的臭骂。  叫骂声中,南军又对狼族进行了几轮射击,摧毁了十几辆土车。狼族看势头不对,也没有硬来,把剩余的土车连到一起,在战场中央形成一道壁垒之后,人就飞快地跑了回去。  刘义军在镇北楼指挥的时候,李定国正在南城门上做着同样的事情。双方都知道,这次钓鱼城的攻防,南面才是主战场。可屯伦带人逼到离城墙不过五、六百步远的时候,却没有直接攻城,而是驱使抓获的南人壮年劳力,开始斜着向城下挖掘壕沟。  从奇袭甘州开始,屯伦大约抓获了四、五千壮年劳力。邪胥禽返回时,顺道押走了部分俘虏,甘州只留下两千多。在甘州城中,这些人并没有完全用起来。城内的防御设施很齐备,没有太多工作可做。至于城外,一方面是没需求,另一方面也担心这些人伺机逃跑,所以屯伦很少让他们出去。直到这次,这些俘虏才算真正派上了用途。  “谢都尉、司队正,屯伦这一手很高明啊!”李定国一边看,一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司午衡拱手答道:“将军,屯伦就这样,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李定国点头:“你说得没错!照那些溃卒的说法,连老董都在他面前吃了大亏,还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你们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破解?”  攻城挖壕沟,也是南军的常见做法。这些壕沟由城上攻击不到的地方开始,呈之字形向城墙下延伸。人龟缩在壕沟中,守城方很难攻击到。可南军却可以在壕沟中准备攻城器具,需要时再突然拿出来,防守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即使没有攻城器具,壕沟延伸到城墙下,也会给防守方带来极大的压力。  谢迁安还局限在常规思维之中:“将军,要不我带些斥候去骚扰?”  李定国摇头:“没用的!这都是我们的子民,也不好击杀他们。可不击杀他们的话,我们又攻击不到狼族……”  狼族把俘虏驱赶在前面做事,他们自己则端着猎狼弓躲在后面。俘虏如果逃跑,就会被狼族轻松射杀。南军下去解救俘虏,必然要进入猎狼弓的射程。南军的人数处于绝对下风,即使把所有守军都派下去,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李定国想到唯一可取的方式,就是停留在狼族的射程外,直接射杀那些俘虏。可因为驱赶难民的事,钓鱼城军民已经很不满意了。现在再这样做,就怕民心士气彻底崩盘。  司午衡黑漆漆的眼珠子乱转了一阵,然后忽然停住:“将军,我有个办法!”  李定国大喜:“说来听听!”  屯伦站立在一个俘虏刚刚堆积起来的土台上,正志得意满地看着俘虏挖掘壕沟。就在此时,钓鱼城得胜门的吊桥缓缓放下,走出来几十个壮年民夫,肩上扛着锄头、铁锹等工具。他们越过护城河之后就停了下来,也开始挖掘地面。  室狄的反应最快:“四王子,不好,南蛮要引水灌壕沟!”  情急之下,室狄表达得并不是很清楚,连脑子比较快的达里实和革冥都没有理解。可屯伦却听明白了:“铁勒,你带两百人去,把这些南蛮杀散!”  不是屯伦小气,只肯派两百人出来作战。大家都知道,南蛮的守城弓*弩厉害,如果狼族的队形太密集,就会变成南军的靶子,造成极大的损失。  乞斤只忍不住问:“革冥,我们的壕沟离护城河还远,南蛮怎么能够把水引过来?”  革冥已经想明白了:“我们挖壕沟,就是为了安全地靠近城墙。如果南蛮在护城河外再横着挖一条壕沟,把河水引进去,我们的壕沟就无法靠近了!”  乞斤只恍然大悟:“哦,南蛮真够狡猾的!”  却说铁勒得令之后,立马点起两百骑兵,成极度分散的队形,朝着得胜门奔行而去。  李定国见状,也立刻做出了应对。铁勒带人跑到半程的时候,南军派了两百步兵出来,牢牢护住了吊桥附近。与此同时,象申齐羽这样的优秀射手,则都被派到了城门附近,对狼族进行定点狙杀。  步兵出来后,那些钓鱼城的民夫,很快缩回了城中。铁勒知道仓促间冲不破步兵的防守,并没有集中队形进行攻击,而是提前撤退了。即使这样,在南军优秀射手的狙击下,还是有几个狼族被射落马下。  狼族一退,南军又开始挖壕沟。屯伦无奈,只好多派了些骑兵,否则仓促间冲不破南军步兵的防守。  可他的骑兵派得多了,南军就根本不出城,只是把民夫撤回去,同时集中弓*弩手进行齐射,射杀了不少狼族。更气人的是,当狼族退去时,李定国不单派民夫出来继续挖掘壕沟,甚至还开始打扫起战场来,把南军的箭矢、狼族的弯刀都收了回去。  如此一来,屯伦也舍不得派大部队,只是让小股骑兵骚扰。就这样,双方来来往往的,很快一天过去,南军的壕沟进展不大,只挖出丈余长。可狼族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至少扔下了百余具尸体。不过狼族自身的壕沟挖得挺快,已经向前延伸了十余丈。  比较起来,狼族的工程进度似乎不快。他们没有受到南军的干扰,还动用了千余俘虏。可别忘了,狼族挖壕沟,是为了大规模调遣部队,甚至还要在其中运送和组装攻城器具,所以设置了好几条壕沟同步推进,并且挖得又宽又深。再说了,俘虏是被逼着干活,效率肯定不高。  与之相比,南军只是为了引水,顺便能够为民夫提供基本的掩护,所以南军的壕沟只有两三尺宽、一人多深,挖起来自然容易。  入夜,屯伦召集几个万夫长进行军议,室狄也在旁边。到现在,室狄已经变成了屯伦的参军,虽然只是刚刚被屯伦授予百夫长职务,实际影响力却不小。  “白天的情形,你们也都看到了,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达里实、革冥互相瞅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至于乞斤只,他俩看都没看,因为谁都知道这个猛将没什么智计。  屯伦便朝室狄示意:“室狄,你有什么想法?”  室狄假装才想到的主意,其实他嘴里说的,乃是他和屯伦早就商量好的办法。屯伦一直想培养室狄,故意把露脸的机会留给了他。  “四王子,南蛮之所以能够占据主动,关键在于吊桥。只要我们能够摧毁吊桥,南蛮自然束手无策!”  通常而言,狼族攻城的时候,都不太想破坏吊桥,要破坏也是破坏悬索。这是进城的主通道,一旦破坏,修复起来非常困难。破坏了吊桥,就不得不在护城河上搭建临时通道,对于狼族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正因如此,达里实、革冥都走入了思维惯性误区,没有从这上面想办法。屯伦正好相反,他自小受林师父的教导,形成了不拘一格的思维习惯,室狄受他影响,也经常有神来之笔。  比如挖壕沟的事,一般的狼族就想不到。屯伦却早有规划,还提前准备好了苦力。挖壕沟攻城,乃是南军的风格,而南军攻城时,根本不在意吊桥。他们有专门的濠桥工具,可以轻松跨越护城河。屯伦既然抄袭了南军的攻城作战方式,也就准备抄袭到底,决定先摧毁吊桥,待壕沟形成后,再设法跨越护城河。  钓鱼城内,李定国也在召集几个都尉梳理白天的战事。  “刘都尉,镇北门还有别的问题吗?”  “禀将军,镇北门的狼族攻势不强,但就是没完没了。特别是晚上,他们还在推着土车往护城河边冲呢!将军,咱们能不能从东边调些人来,收拾收拾那些狼族?”  今天已经十月十一,月色比较明亮了。可对于防守的南军士兵来说,要想瞄准城下的土车,依然十分困难。狼族就在利用这个时机,加大了填平护城河的力度。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南军都会调集兵力,依靠人数优势出城作战,控制住城外的葫芦口。可钓鱼城守军的大头分配到了城南,城东也有部分警戒力量,北面只有刘义军第一城防营的两个队。  两个队不过两百人,负责操控城头的床弩也只是勉强够,要出城迎敌,那根本做不到。  踏蹶箭造价昂贵,每支成本就要数两白银。这是纯粹的防御型武器,钓鱼城又处于对抗狼族的第一线,朝廷虽然忌惮边军,但还是在钓鱼城存放了数万支。  正常情况下,狼族的攻击再凶猛,有这数万支踏蹶箭在,钓鱼城也可以支持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甘州城乃至更后方的各个据点中,自然有更多的踏蹶箭运送过来。  可眼下并非正常情况,李定国最担心的,就是踏蹶箭不够用。即使在白天,他都要求南军尽量节约使用踏蹶箭。现在到了晚上,就更不敢轻易发射。  对于刘义军的问题,李定国只能摇头:“东面都是山地,谁知道狼族会不会派人过来偷袭?”  南面的压力更大,刘义军也知道不能动那的人。听李定国这么说,刘义军急得直跺脚:“那要这么下去,钓鱼城迟早要陷落!”  冲这么一句话,就说明刘义军在仕途上走不远。这话虽然没错,可说得太过晦气,官场上没人喜欢。偏偏钓鱼城的几个都尉都是这脾气,非但无人制止,反而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这么光挨打不还手,咱们迟早得完蛋……”  谢迁安原来觉得自己不会说话,还觉得司午衡说话尖刻,现在听了,却觉得自己和司午衡瞬间高了一个层级。至少他知道,这种大煞风景而又没有任何帮助的牢骚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对于这种场面,李定国早就习惯了,一瞪眼喝止住了他们:“你们住嘴,有主意就说,没主意就听别人说!”他又扭头看着谢、司二人,“你们两位,可有什么高见?”  谢迁安看了司午衡一眼,司午衡微微一笑:“将军,我倒真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咱们扔些火把下去,把护城河沿线照亮,狼族害怕我们的床弩,肯定要退后。这时我们再派人出去,沿着河边撒些铁蒺藜。狼族也不敢举火……”  司午衡还没完全说完,池富贵就叫唤了起来:“好主意,不愧是我斥候营的人!”  李定国连连点头:“没错,这主意好!反正咱们不缺铁蒺藜,经得起消耗!刘都尉,你赶紧安排人去做!”  刘义军刚下去,丁三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将军,大事不好,得胜门出事了!”  李定国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丁三儿道:“狼族忽然发出大量火箭,把吊桥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