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见范庄主目光炯炯,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心知范庄主是个聪明人,再骗他也没有意义,便憨笑道:“嗨,什么事都逃不过范庄主的眼睛。那火,确实是俺放的。”
范庄主眼含笑意,嘴上却假装嗔怒道:“不过,你确实烧毁了我的庄子啊。范老爷若是怪罪下来,你我怕是都要受罚。”
杜衡笑道:“可俺要是不放火,俺现在就站不到这里啦,跟俺同屋的那十几个弟兄,肯定也要没命啦。俺放火,其实也是为了救人嘛。至于庄子……等俺以后赚了钱,一定赔给范庄主!”
范庄主赞赏地点点头。
杜衡往范庄主的身边凑了凑,道:“范庄主,你为啥不信那个孙五的话哩?”
范庄主轻哼了一声,道:“那孙五跟赵大胆是一路货色,惯会排挤、污蔑别人。这些蛀虫,我迟早要把他们赶出庄去!”
“那你怎么知道,俺没谎?”杜衡眨眨眼睛。
“我去那废墟里看时,只见那铺上整整齐齐地排着一列尸首,”范庄主捋了捋胡须,“试问哪有活人明知身旁起火,还硬挺着不走的道理?他们分明是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
杜衡竖起大拇指,道:“范庄主真是明察秋毛!”
范庄主又是一愣,转而无奈地笑笑。他拍拍杜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阿木兄弟善良忠厚,不知这世上诸人有许多坏心。昨日是我在这里主持公道,若换做一个糊涂的,便是葬送了你也不为过。你日后要多加心,人若犯你,你也当礼尚往来。”
杜衡点头称是,看见几个随从将女尸塞进袋子里,又问道:“范庄主,这李娘娘,到底是个啥人哪?”
范庄主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他谨慎地看了杜衡一眼,道:“阿木兄弟,除了我方才跟你的,你还应该记住一点:不该多问的事情就不要多问,多问多责。”
杜衡碰了一鼻子灰,他见范庄主走远,便拉住一个把尸体往袋子里塞的随从,声问道:“这位兄弟,这李娘娘究竟是谁呀?”
那随从抬起头,心翼翼地望了望范庄主逐渐缩的背影,低声道:“我看你是捉鬼的大英雄,我才跟你这些。我听,这李娘娘是跟范老太爷有点什么渊源,至于是什么渊源,我就不清楚了。”
杜衡道:“是范老爷朋友的娘亲?”
另一个随从摇摇头,插嘴道:“什么朋友啊?分明是兄弟!我听啊,这李娘娘是范老太爷在外面的姨太太,李娘娘还给范老太爷生了个儿子呢。不过,谁都不知道后来这个儿子去哪了。”
“哎,越越离谱了!范老爷是范家的独苗,哪来的什么兄弟?”那装袋子的随从道,“你再这样胡袄,当心范老爷知道了要治你的罪!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想等黑了诈尸吗?”
另一个随从一听,赶紧弯腰过来帮忙扯袋子。
杜衡见两个人装完袋子,把袋口封得严严实实,问道:“你们这是要把李娘娘丢进河里吗?”
一个随从道:“扔河里哪行啊?万一漂到哪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那你们要把她抬到哪去?”
另一个随从叹了一口气,道:“按范庄主的意思,是要找个没饶地方烧掉,免得她再害人。唉,好歹是范老太爷的相好,最后竟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哎呀你别瞎了!范家待我们不薄,别总在背后这些不中听的,又不知道真假。”
两个人抬着袋子一步三晃地朝林子深处走去。杜衡站在大杨树旁,对着那十个半指深的洞发了许久的呆。
等杜衡回到义庄时,那些被带去晒场的人已经回来了,一群男男女女都站在庄子中间的空地上等着。他一进门,人群就一窝蜂地拥上来,七嘴八舌道:
“阿木兄弟,你可真厉害,居然把女鬼都制服了!”
“阿木兄弟,女鬼长什么样啊?真像书的讲得那么吓人吗?”
“阿木兄弟,你命可真大……”
“阿木兄弟……”
杜衡一边哼哼哈哈地答应着,一边穿过人群走到杜若身边,道:“怎么样妹子?俺厉害吧?”
杜若笑道:“厉害!厉害!一个人也能对付女鬼了!以后就不用我……”
杜衡见杜若要漏嘴,连忙打断道:“不用你跟老爷求情啦!俺都知道,俺每次一出门,你就拜老爷,生怕俺有啥闪失,妹子最疼哥哥了!”
孙五忽然走过来,谄媚地笑道:“阿木兄弟,之前都是我不好,错怪了你,你别放在心上哦。”
杜若“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杜衡笑道:“五兄弟也是着急了,其实是为了义庄好,俺都懂的!”
孙五笑了笑,还要再什么,忽然庄子里的人都开始哄闹起来,原来是有人来挑伙计了。
一个员外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庄子门前,背着手打量着底下的男男女女。身后两个家丁手持棍棒,一脸凶相。
一个家丁举起棍棒,比划道:“安静点!女的走开,男的站成一排。”
庄子里的女人听到这话,都识趣地走开了。男人们推推搡搡地站成一排,争着抢着往前面挤。
杜若“潜了一声,眼珠子快翻到上去了。
那男子从头开始往后走,一个接一个地打量。挑中了也不话,只是回头看一眼家丁。家丁得了旨意,便用棍子把他们杵到一边去,态度极其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