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嗣冬妖那样一番闹腾，神庙周遭的好些灯火都灭了，现在暗的很。好些生性谨慎的人会自己带着些火折子灯笼一类的照明物品。还有些从外地来的有钱人，自己的小厮仆从就已经准备好了奢侈华丽的各种灯等待那里。

因为小蝶的娘亲如今有着身孕，所以小蝶还有小蝶爹爹不管去哪里身上都会带着他们自家做的灯笼。

小蝶和爹爹一人提着一个灯笼，护在娘亲左右，小心翼翼地准备下那长长的阶梯。此时那叫相思的姑娘和她的师父也走了过来，小蝶看着他们一个提灯笼一个撑伞，不免有点唏嘘。还以为他们这么厉害会直接飞走什么的呢。

白玉人在这样寒冬腊月的天里也只穿了一件薄外袍，反观他的徒弟，把自己围的那叫一个严实。离远看他们，就像一位公子哥身边跟着一个成了精的小个头的熊一样。虽然想想有点滑稽，但看看他们，就又觉得这样的组合，莫名的合适。

小蝶偷偷瞧着他们，自个儿在那边傻笑。待走到了阶梯旁边的一座小亭时，她美娘亲一指头将她的头怼回来，忧心忡忡道：“我刚刚好像看见曲儿了，他一个人这样乱跑，我不太放心。蝶儿，你回头去找找他，我和你阿爹就在这小亭中等你们。那孩子对谁都见外，就对你好，现在这么黑，他要是没带灯笼来，该怎么回去，娘实在放心不下，你快去吧。”

美娘亲都说到这份上了，小蝶要是再不同意，一定会惹得她不高兴。小蝶郑重其事的看了一眼爹爹，爹爹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示意有他在不用担心。小蝶便就提着灯笼逆着人群往回走了。

其实她还是有点不情不愿，她了解薛曲，那个家伙一身的功夫，怎么会出事呢。倒是她，细皮嫩肉手脚无力的，说不定会更容易出点什么事儿。

呸呸！我这想什么呢！多不吉利啊！

小蝶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瓜，便精神抖擞地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山上走去。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厚实夹袄，映衬的自己就像年画中的善财童女一般俏皮可爱。待她经过那厉害的师徒二人时，不由得偷偷撇过去一眼，却刚好和那浑身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气息的道长对视上，小蝶连忙低下头，匆匆要走。那道长本是无甚表情，直到看到小蝶颈间的蝴蝶玉。

“站住。”

相思不解地看向师父。

小蝶压根不知道他在对自己说话，还在埋头走着。

白玉人将手中的伞一掷，那伞恰好落在了小蝶面前。小蝶就此停驻。

小蝶捡起那把伞，待看到伞面上精致的纹理时，才明白过来，这是一把贵重物品，不能怠慢。

小蝶回身寻，就看见了正走到她面前的白玉人和相思，相思一见到小蝶，随即便向丢了魂一般，一动不动。

想着刚刚那道长就撑着一把这样的伞，小蝶眼中带笑，礼数周全地道：“是您的伞吗？”

白玉人看着她颈上的蝴蝶玉，没有接过那伞。小蝶狐疑着左右看了看，想把伞交给相思，却见她一脸见到鬼似的看着自己，便没敢开口。

人越走越少，他们站在这里，活像三个人形鬼影。

“我……你……这伞……”

白玉人突然眯起眼睛，一把扯下她颈上的玉石。

小蝶踉跄了一下，之后没顾着疼，将伞扔到一边，就去抢她的玉。

白玉人看了一眼那玉石，之后将其攥进手心里，再悠然的背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向小蝶。

“那玉中是妖，凡人的肉体凡胎会被妖气所伤，你不能再戴着那妖物。”

小蝶气得快哭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是我的东西，你把它还给我！我不管它是什么，我愿意戴着，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

小蝶扯住白玉人的袖子用力晃，白玉人却似石雕一般岿然不动。相思回过了神，轻柔拉过小蝶的手，之后对白玉人道：“师父，纵然那是妖物，可您何时如此行事过，那是这姑娘的东西，您还是先还给她吧。”

白玉人却是转身便走，小蝶傻眼了，相思也满眼不解。小蝶扔下灯笼追过去，一把扯住白玉人的手腕，当下一口咬了下去。

相思目瞪口呆。

神庙中还悠悠燃着香，那烟雾漫漫飘过来，清冷的淡香拂过鼻尖，白玉人微微一吸，被那淡香盈满了心扉。他微微垂下头看着死死咬着他不放的小蝶，突然扬起了唇角，小蝶不解他意，还是一点没松口。白玉人慢悠悠伸过来另一条手臂，摊开掌心，里面是那块蝴蝶玉。

小蝶看着，再看看白玉人，见他并没有其他表示，便立即松了口，将那玉夺了回来。

白玉人突然开口道：“要不要拜我为……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蝶突然跳起来，一把扯下他的白玉冠，之后连滚带爬地捡起灯笼，匆匆跑了。

相思见她跑掉，有些不舍地追了两步，待见她人影消失在眼前，才轻轻叹了口气。

白玉人散着头发，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倘若有去过玉帝庙里拜过的人，一定能认出来，他，与玉帝一副模样。

相思走到白玉人旁边：“师父，您刚刚……”

白玉人没有作声，只是继续抬脚向下走去。他刚刚为什么要故意为难一个小姑娘？他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