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刚才那一下摔得好重,到现在还是头晕脑涨。牛皋过来拉岳飞的时候,一脚就踩在他小腿迎面骨上头,他在地上顿时就从喉咙里发出咯吱一声,差点没背过去。
等他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就看到了眼前这绝望的场面。几十张弓箭张开的样子,跟现代用几十杆枪顶着脑门儿也差不多了。能让人从头顶冷到脚心。
这,这就完了?
自己,就要这么死了?
他呆在那里,岳飞却轻轻移动身子,将他挡在身后。
马上那高大青年缓缓开口:“好俊的河北大枪!这么说,诸位都是宋军?不知是哪位相公麾下?”
岳飞几人进退有法,还能配合而斗,不是当兵的出身才奇怪了。宋人百姓,值此兵荒马乱之际,又何能深入辽境这么远?
岳飞一笑,遗憾的道:“要是真大枪在手,不是这等硬木的矛子,第二箭伤不了我。这位大姐,射得好箭!”
那个女孩子哼了一声,将大大的步弓收进了马鞍边上的弓袋,并不说话。
“你等是哪位宋将手下,到我涿州常胜军治下作甚?”看到岳飞故意避开话题,那高大青年有点火气了,但语气还是平平缓缓,只是追问。
岳飞一笑:“和辽狗没什么好说的,要杀便杀,不必多话。”
那高大青年还未曾说话,他身边的女孩子就已经大声道:“大郎,和他们废话做什么?杀了算了!早点回涿州见爹爹去!”
女孩子语声清亮,说话干脆爽利,也自有一种英气。可可这是下令杀的老子我唉!萧言站在岳飞身后,只是竖着耳朵忐忑的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岳飞硬梆梆的话语让他恨不得伸手捂住他的嘴。最后那个女孩子的一句话,更是如晴天霹雳一样打在萧言头顶。
这这就要死了?
背心冷汗,在这一刻流了个满身。肾上激素更是飞快的蜂涌而出。不行,老子得活下来,得活下来!
岳飞回头朝萧言一笑:“萧衙内,对不住了,害你同死,下辈子有机会再赔情罢。”
不成,你死了,谁去打郾城,谁去打颖昌,谁破拐子马和铁浮屠,谁去喊出直捣黄龙,谁在风波亭留下让这个民族一千年的伤痛记忆?
就是老子,也还不想死呢!我要活着!无论如何!
马上两人,已经策马转身而去。女孩子的白狐领子在月色下散发着微微的晕芒。他们的手下汉子,已经又将弓拉满。萧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用尽平生气力大喊:“天赐皇帝耶律淳病重将死,秉政萧皇后深忌大石林牙,而大石林牙正要投奔耶律延禧而去辽国已经苟延残喘,我等是童宣帅亲派使节,前来联络郭都管,都管可是要擅杀使者,自绝后路否?”
谁也没想到,萧言在这个时候爆发出这么大的声音,震得所有人心都是一抖!转身而去的那青年男子浑身一震,大声下令:“且慢!”
这两个声音交替响起,有个家伙已经忍不住执弦的手一松,亏得他在这一刻赶紧将弓身一抬。这支羽箭,就擦着萧言他们的头皮飞过!
马上那青年男子只是看着萧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就连岳飞牛皋他们都瞪大了眼睛。萧言本来自报家门是燕地逃人那不用说,他们这五个人,连西军都不是,是当地应募的敢战士杂牌营头,不要说童贯童宣帅了,就连本营管二百人的都虞侯都不见得能求见着,还童宣帅亲派使者?
牛皋眼睛一瞪就要喊出口来,却被岳飞死死一拉,顿时就闭口不言。
那青年男子也是满心惊讶,萧言说他们是童贯亲派使节,他是不相信的。五个一脸稚气的小卒,再加上这个样子古怪,举止窝囊的家伙。大宋遣使,怎么会派出这种人来?
可是他们是常胜军统领郭药师派去雄州前线耶律大石营中,以送一批粮草的名义去探查虚实。也听到风声,说前线统帅,大辽现在的中流砥柱耶律大石也正在接待宋使。一副不想打下去的样子。析津府的消息也不断传到涿州来,的确是天赐皇帝病重,而实际秉政的萧皇后深忌耶律大石掌握着现在北辽的几乎全部兵权,正在以北yu女真的名义拼命召他回师内外离心如此,南北又面临着女真和宋两个大敌,北辽早就是风雨飘摇。郭药师作为拥兵一方的重将,早就在苦思出路。
这些消息,只是他们这些辽国大将重臣才得知晓,眼前这个皮肤白皙,发型古怪,衣饰难看,强撑着身子腿却在不断发抖的家伙,一口就叫了出来!
就凭这一点,这些人也就有值得留下的价值!
他这个时候更是心念一动,这些人如果不是童贯派来的,也说不定就是西军哪位相公派来的一半是探查军情,一半也未必没有联络他们之意。招抚之功,也是大功。
种种桩桩想下来,这些人,杀不得!怎么也要交给父亲处置!
萧言就看见那青年男子猛的连连挥手示意,他的手下默不作声收起弓箭退了开去。那女孩子也策马掉头过来,这次她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
看着那些明晃晃的箭镞收起,萧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那团浊气到现在才能吐出来。小腿肚子似乎都紧张得抽筋了,刺痛的一阵阵的传过来。
他妈的,他妈的!好险,好险!
可这命悬一线,又从悬崖边上硬生生拉回来的感觉,也真是有点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