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条狗都是热情洋溢地向人撒娇求摸摸的;有的狗“热情洋溢”地扑上来,你当即就得跪地求饶——这是经验之谈。 哦,别笑,这个经验是真正的亲身经历;而等哪天你受了切肤之痛,才把这个真理真正放在心上,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是的,我曾经就是得不偿失的那个人;之后,我才重视这真理,希望不算晚。 今天多半是我目前的生命里叹气最多的一天,而现在,我又要叹一口气了。 ——我终究什么也没有问,因为知道问了也不会有人回答。 猎狗闭口不言,就当我不存在,宛如进了无人之境,一心一意地擦着他的刀。 每次看到这画面,自以为百毒不侵的我,都会觉得心里有极度的不适…… 那把刀锃亮,拔刀时铮铮作响、烈烈冷光,砍人剁手、挖心剖肺、挥血如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他手上俨然成魔,绝对的行凶流畅。 ——和它主人一样,森冷的气场。 他的主人万年面瘫,却偏偏在他擦刀的时候,是唯一他眼神温柔的时候。 本不想这么俗气地形容,可恕我直言,这眼神宛如看着他爱了生生世世的恋人,也会让我产生幻觉,以为自己瞎了,其实他看的是一个活人吧? 那“我们俩的世界坚决不允许第三者存在”的气场,我必须给予高度评价——变态得和流金的女装癖有得一拼了——如果他们认识对方,大概会做一个“变态交流茶话会”? 这个画面感太强,我被自己呛到,咳得我差点把椅子翻过去了。 日光透过窗外花树,疏疏成影,珊珊可爱,那是太阳对落花的眷恋。明明坐在窗明几净的室内,旁边的瓷瓶里还很有情调地插着新鲜的花,屋脚焚香缭缭,本来宜人极了,猎狗的警惕性依然强过头,一点点小小的动静都能让他爆发杀气。 猎狗用看死物的眼神瞥了我一眼,我呼吸一滞,汗毛耸立,背心透凉。 孤儿院赋予我的求生欲让我下意识地努力削弱存在感。 我讨好地对他笑了笑,他不感兴趣地转回头。 等他不再用看死人的表情面对我,我才开始有了别的心思。我心里快速地盘算着:猎狗这次把我带走是为了什么?这个时机,学校那边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可惜我无从得知,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这将成为无数个谜之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归他不会杀我的,我知道这点就足够了——我给自己做着心理工作,但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奋力大叫,试图压倒我“安于现状”的心态——不,其实不够! 我不想一直不明不白下去! 这家伙叫什么名字、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听谁的命令;为什么老是抓我之后,什么也不做,过几天又把我放走;他抓我有什么原因;为什么这么厌恶我(或者干脆把我当成尸体一样地运送来去),却还是不丢开或者干脆杀了我…… 问题可多了,可是…… 我很怂地看了一眼那个就算跪坐着,也是笔直的背影。他的刀被他爱惜地轻握在手上,在我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从男人的背影遮挡下露出的一截横放着的刀尖。 它因着男人握刀时候角度的微小变化,而闪着不同程度的冷光,照到眼睛里,和它本身一样让人感觉到刺痛。 啊,总之,为了自己好,我还是装我的鹌鹑吧。 我万万没想到,一周后,我再被放回学校,却是猎狗带着我办退学手续。 我甚至才刚刚赶走几个“恶霸”,在这一方小天地混出些名堂、交到还算不错的几个朋友!——真的就这样走了?没有一个理由? 问题都在心里,我没有胆量问出口,所以只能默不作声,乖乖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直到手续终于顺利地完全办成。 别说我胆怯,等你们见到他前一秒还是个满身写着“无所谓”三个字的人,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突然动作,把拦路的人像斩猪骨一样“咔咔咔”地碎尸万段,还老神在在地给自己喷消毒液擦手……我坚信,那你们能比我怂。 觉得不爽?忍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跟着猎狗走出学校,终于艰难地爬上他的摩托的时候,我忍不住回望这所我待了小几年的学校,一如曾经望着我终于逃离的孤儿院。 我想唯一的区别就是身边的人不一样了吧。 说起来,许久未见的尚恩叔叔要是再来找我,却发现人去楼空,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得了吧,我想他不会来找我的;如果他真来了,应该就会发现我“逃逸”了,并且果断地停止往那张卡打钱? 我:Emmm,我希望他别来看我。 风驰电掣的路程,让我再一次俗套地想起那句话——“如果我的速度够快,寂寞就追不上我”。 呃,至少猎狗这人看起来是真的没被寂寞追上。 ——他没有“爱人”,但是有“爱刀”啊! 很快的,我们又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屋,猎狗长腿一迈就轻松“下马”,而我这个小短腿在高大的摩托上磨蹭了好久,才得以落地。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早就被关上的屋门,安慰自己:幸好不是脸落地,知足吧!不过我立马收拾好了面上“不和谐”的表情,因为猎狗开门了,他竟然就这么一会儿便换好了常规的衣服,手上依然握着刀,就这样直直地用他的“死光”凝视我。 我小跑几步,赶紧进屋。 ——认怂。 门口的花树落英缤纷,美不胜收,落花软软铺成粉色地毯,踩上去感觉美妙,和眼前这个冷漠成性的家伙形成相当强烈的对比。 猎狗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他没有解释,我也没有发问。 这气氛倒是十分“和谐”。 我猜猎狗是从未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在办手续的时候),于是他的语言“库存”被清了个空,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要维持“哑巴”状态了。 我才不会少见多怪,因为这样的情况出现过很多次了;而我选择顺从的原因当然不会是肤浅的因为他帅。 ——好吧,我得承认,当初最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 每当我面临巨大的生存危机的时候,这个家伙就会像骑士一样突兀地出现,然后不发一言、必要时还会杀出一条真正的血路,把我带离危险地。 一双狼瞳,冷峻的侧脸,笔直的背脊,肃杀的手段。 这大概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了;而后,就多了更多的词汇,比如说…… 爱着他的刀的怪人,极度严重的洁癖患者,虐杀成瘾的罪犯? 所以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距离产生美”啊。 恢复成“闲人一个”的我,暂时没有地方读书,也自觉地不给他找麻烦;为了自身的安全,我也不使用任何可以和外界通讯的东西。 我本来也没有谁可以互通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每次被猎狗发现行踪,并且麻利地带走,这就显得更加的匪夷所思了。 难不成他是个变态跟踪狂?但是我的“敏锐”也并不是大风刮来的,对“被跟踪”十分敏感的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这就很不科学了。 于是,我心里就给予了他一个光荣的称号——猎狗。 因为我并不知道这家伙叫什么名字,而没个称呼总觉得怪别扭的。 这次和以往稍有差别,因为我被他“追捕”到,并且关在他的屋子里,待了和以往相比不算长的时间——都没有到一个月,我就被他“放生”了。 具体表现为:屋里停水停气又停电。 好吧,我懂他的意思了。 这大概是我们最默契的一个地方? ——只要屋里发生这样的情况,就说明他已经不告而别,而我也该圆润地走人了。 和往常一样,桌上的照片中,有下一个他“建议”我去的地方——这次是一个新的“贵族学校”。 嘿,神了,他都是怎么给我弄来转学许可的? 真是个风一样的男人,每次出现就是为了保证我不至于遇到生命危险,但是看我的眼神又像看死人。 不是很懂他们猎狗都在想什么。 说不定等我懂的时候,我也成为了一条“猎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