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郡王府的五柳马场在京郊,距离长乐坊有些远,顾桓等人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整装出发了。鸣沙队自进京来就一路高歌、鲜有败绩,平郡王世子带队的王孙公子们能不能遏止他们的威风?此次比赛在京城引起了热议,球赛的请柬一柬难求。 旭日东升,各式各样的马车络绎不绝地从城门经过,汇集到五柳马场前。从马车上下来的锦衣玉冠的公子、衣饰华丽的贵妇们,令远远围观的百姓们咂舌称叹。 大周风气较为开放,开国圣上都曾说过“女子未必不如男”的圣言。平时顾桓在街上也能看到卖吃食、绣品养家糊口的小家碧玉、带着侍从出入柳市的高门贵妇,但都没有今日所见的震撼。 一个个衣着华美、环佩叮当的丽影持着青罗小扇,笑靥如花,头上的步摇插在乌云般的发髻上,随着步履轻摇,金簪宝钗闪烁着华丽的宝光。远远望去,如天上的仙女出游般。 此时重阳已过,天气凉爽,正是打马球的好时节。宽阔的绿茵球场上此时空无一人,球场两端是宽宽的球门,球门的柱子顶端,一个绑着蓝色绸带,另一个绑着红色绸带。 球场的四周围着高高的木栏,栏后是环形的看台,与后世的足球场颇为相似。三层的看台上,此时已来了不少人。早早到来的顾桓几人坐在看台上,摇着折扇,兴奋又害羞地翘首观赏着入口处衣香魅影的美人们。 平郡王世子妃顾梅、康平郡主陈昭也走了进来,在侍从的簇拥下走上了对面的高台。 “大姐姐和郡主也来了。”看到来人,顾桓不由得眼前一亮。 高台上是一排宽敞的敞开式的凉棚,位于看台最高的地方,正对着赛场中央,是看台的黄金席位。此时,高台上除了顾桓认识的平郡王府诸人,还有数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居中正座的是一位穿着褐色锦袍,年刚而立的男子,身材魁梧,高鼻深目,唇上留着两撇短须,威严肃穆,此时正侧着身,与一位长身玉立的锦袍青年说话。 正当顾桓暗自打量时,对方忽然下意识地转过头,与顾桓的目光一撞,随即不在意地移开。 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顾桓心头一凛,不由得问道:“那是谁?” “是福王殿下,他竟也来了?和他说话的是七殿下。”杨滨顺着顾桓的目光望去,轻声介绍。 福王是当今圣上庶长子,虽是长子,生母出身低微,只是一胡姬且早逝,在宫中时默默无名,自来不得圣宠,成年后早早封藩福州。就藩之后,福王却令人刮目相看,他收拢福州海军、整顿泉州市舶司,励精图治,西洋海盗来犯时,更是身先士卒,配合南海军力挫敌军,在军中威望颇高,与镇南侯府来往密切。 京中众皇子对他既拉拢又戒备,朝中重臣们对他的态度也是颇为复杂。 一旁的顾林也好奇地向高台望去,问道:“福王殿下都进京了?大表哥怎么还没来?” “大哥押着红夷大炮,自然走得慢些,过几日就到了。”杨润解释。 “红夷大炮进京,肯定又是一场盛事,我可要去围观!”顾桓感叹,这个杨泽表哥的事迹可真是如雷贯耳,不知是不是也如福王一样威风凛凛?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一阵高昂的号角声响起,两支球队要进场了。 鸣沙队率先进场。五骑人马如一阵旋风冲入场中,突然人马一顿,马蹄高高抬起,又稳稳落在地上,一阵高昂的马嘶声震慑全场,顿时一片雅雀无声。 马上穿着蓝色队服的球手们朝四周团团一礼,身材高大威武,带着凛冽的肃杀之气,场上随即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鸣沙队先声夺人,五柳队却是另一种风格。五个身着红衣,头上戴着红色盔帽,手肘和膝关节处绑着玄色护甲的青年公子骑着白色高头大马,左手持缰绳,右手执球杆缓缓进场。 没有炫技,但光是这些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的青年公子就赢来了阵阵掌声和女郎们清脆的喝彩声。 锣鼓声响起,比赛开始。裁判将木制小球高高抛起,两个队长一马当先,飞驰上前抢夺那小球。平郡王世子陈煦棋高一着,球杆冲在半空,往木球一挥,木球在空中划出一个飞弧,远远投下鸣沙队的半场。 “好球!”高台上的贵族公子们高声喝彩,贵女们也抛弃了矜持,齐声为五柳队叫好助威。 五柳队虽然占了先机,鸣沙队却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尤其是那身形矫健雄壮的队长,如附骨之蛆般逼近,紧紧缠着陈煦厮杀。鸣沙队的其他队员也紧随而上,场上红色和蓝色的身影时而错身交击,时而齐头并进,彼此间你来我往、奔跑穿梭,最终白色小球又被赶回了五柳队的半场。 场上打得难解难分,场外旁边喝彩声不断,鸣沙队不负盛名,不多时就突出重围,抢先攻入一球。五柳队不急不躁,穷追猛赶,气势上毫不退缩。 双方陷入了白热化的鏖战中,大周朝的马球赛规则简单粗暴,除了不能用球杆打人以外,策马冲撞、扬起地上的沙砾迷对方的眼睛,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不多时已有赛马受伤换下。 半场打下来,鸣沙队险胜一球,进入中场休息。看台上的观众也纷纷热切地讨论了起来。 少年们看得目眩神迷,久久才吐了口气,回过神来。 “我买了鸣沙队赢,你们呢?”杨滨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看来我眼光不错。” 顾桓和顾林对视一眼,笑道:“自然是买了姐夫赢。” “五柳队虽然也是出乎意料的强势,不过到底经验不足,公子们下手也缺乏对方不要命的狠劲,恐怕难嬴。”杨滨分析得头头是道。 顾桓笑道:“这也未必,赛场上瞬息风云,五柳队的实力你也见过了,与鸣沙队也不相上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中场休息约两炷香的时间,锣鼓声响起,下半场比赛开始,双方都换了两个替补队员和替补的骏马,两支球队在鼓声中再次回到了场地中央。 鸣沙队率先开球,白色小球向五柳队的半场飞去。陈煦一马当先,瞄淮那木球的落点飞驰而去,鸣沙队连忙出马拦截,就在陈煦冲到球前,即将拨到木球的一瞬间,另一支球杖同时伸出,横刀夺球抢了过去…… 双方你来我往,观众们也看得心跳加速、跟着白球的归属而七上八下。 陈煦穷追不舍,将球夺回,立刻策马疾行,球杖拨动了木球向前滚动。近了……近了……只有不到五十步,陈煦猛地一挥球杖,带着呼呼的风声,木球砸入鸣沙队的大门。紧接着,全场便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声。 “姐夫好样的!”顾林和顾桓也跟着叫好。 一次次的争夺,一个个的进球,调动着全场的气氛,所有人都摈气凝神,双眼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木球。蓝色和红色的身影激战不休,动作快得令人看不清。 当比赛终了的锣鼓终于敲响的时候,众人才回过神来,向场边大大的记分牌看去。 七比六,到底还是鸣沙队略胜一筹。 比赛结束后,双方球手翻身下马,抱拳致意。五柳队虽然输了,也仍是风度翩翩。 倒是顾桓和顾林哀叹一声,深觉可惜。 “哈哈,别这样了,我拿赢的钱请你们吃螃蟹!”杨滨安慰着两个表弟。 顾桓一听也来了精神:“吃螃蟹去!吃螃蟹去!” 这一场比赛,顾桓看得热血沸腾,虽然输了钱,也仍然觉得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