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就在闲聊中吃完了。夏樊看着他们慢悠悠的样子,有些着急,这些人虽然嘴上说担心完不成,但行动却很悠闲,看来对自己的技术和速度很自信。他们五人进了琉璃宫,材料跟昨天一样摆好了,夏樊和武辉默契地蹲下来将这些原料分开堆放,另外三人则立刻打开布袋翻开册子做了起来。转眼间,天色如墨,夏樊感到有些饿,她便习惯性地拿出一粒丹药吞了下去。一旁的钟师傅看见了,却什么也没说。成品堆在门口铺着锦缎棉垫的桌子上,流光溢彩,她做完一件,便要回头看一眼,这些凡人的手艺确实可圈可点,庄大人的眼光不错。
夏樊伸了伸懒腰,手上做的分心是这本册子里的最后一件了,其他人也都在收尾了。她加快了速度,将点翠的角度进行了调整。全身心投入制作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时间停止了流动,夏樊只能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忽然,她灵机一动,又增加了一层花丝镶嵌,这分心才像是活了。“夏兄,完事儿了吗?”钟师傅的声音将她拽回了现实。“嗯,做完了,还需要再抛光一下。”其他几人看了夏樊一眼说:“快点吧,我们都收了。”她感觉到众人的无奈,便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也行,不是还有李三监督嘛。”穆青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不是哥不想等你,但是连续干了两晚上,实在是有些困了,那我就先走了啊。”他转身便离开了,于亮环和武辉便跟着他一起走了。钟师傅没动,夏樊说:“钟师傅,你为何不走?”他看着夏樊手里的分心说:“刚才有人在我不好说,想提醒你一下,擅自修改样式,得自己承担责任,你用的工艺不错,但这原料费就会贵不少,如果娘娘因此发怒,你还得赔钱。”夏樊边听他讲边给分心做了最后的定型。“谢谢钟兄关心,我相信娘娘不会生气的,这件倾注了心血的东西,就算不得喜欢,也不至于招人讨厌。要不你再细细看看?”夏樊将分心递到钟师傅面前。他看了一眼,转过头去,心生嫉妒。“钟兄,我完成了,走不走?”夏樊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便将心放在锦缎垫子上,招呼钟师傅。他一言不发,大步走出了琉璃宫。“李哥,我们做完了,东西都放桌子上了。”夏樊跟李三打了个招呼,他才醒过来,起身向门内走去。
“钟师傅,你等等我,我不认路。”夏樊小跑着跟上钟师傅。“夏兄弟,你手艺不错,敢问师从何人?”夏樊说:“我家世代专做珠宝首饰,这是家传手艺。”钟师傅不死心:“那您是何处高门?”夏樊一时语塞,便随口说道:“谈不上高门,只是一处偏远县城的人家罢了。”他还想问,夏樊便说:“钟师傅,如果您有心跟我探讨工艺,我可以跟您分享一些心得。别的您就不要问了,我家世代忠于陛下,绝无二心,我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不会对其他人在此处的所谋产生什么威胁。”钟师傅停下了脚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对你有些好奇。那便改日探讨一下心得吧。”夏樊应承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等二人到了卧房,其他人早已呼噜震天了。
一夜浅眠,夏樊醒来时,周围人也开始起身了。今天皇后娘娘宫中来人,大家都很激动,所以比昨日起的早些。“哎,你说,宫里来的宫女是不是特养眼?想不到咱们还能有这样的好事。”武辉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穆青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宫里的女人再好看,那也是皇上的女人,想都不要想。只管做好你的首饰,拿钱便是。”于环亮见状哈哈大笑:“阿辉,我叫你少说两句,你不听,挨石子了吧。”钟师傅轻蔑地看了看他们三人,默默不语。夏樊问道:“那咱们上午还用去琉璃宫吗?”穆青挠了挠头说:“不知道啊,李三现在也没来通知,许是忙着呢。”几人轮流去了茅房,然后又细细打理了一下自己,拿出做工最好的衣服穿上。夏樊也有样学样,掏出一件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却没注意,这浅紫颜色有些偏女式了。“各位师傅,请随我到工匠所候着吧,娘娘宫里人已经出发了,咱们应该等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女官了。”李三在门外喊着,穆青应了一声。“来的真早,不给我们提供饭食了吗?”武辉听完便说道。“听这意思好像没有吃的,不如你们拿上桂花糕?”夏樊提议道。三人挠了挠头,夏樊这才明白,他们早就把桂花糕吃完了。于是她便给了个台阶:“我还有一些,一会儿咱们到了再吃。”于是她转身去床前拿出两盒桂花糕,便向外走去。众人心思各异,走到工匠所,发现李三和秦大人都已经到了。见到众人,秦大人率先开口说:“娘娘宫里的尚仪远道而来,咱们要以礼相待,一会儿如果尚仪没有问话,你们切不可出声,站在一边也别抬头,盯着贵人看是很粗鲁的。只要东西做的好,赏赐少不了,我相信各位都能忍这一时的繁文缛节。”众人便齐声称是。他们便站定不动,望着前方翘首以待了。夏樊环顾四周,看见这里的摆设已经大变样,屋里规规矩矩地摆着三张檀木桌,一张桌上用白玉盘装着色泽艳丽,馨香可人的瓜果,第二张摆着他们来时看的书册,第三张桌子上摆着好几层首饰盒子。门边还摆着几张软垫黄花梨椅子。这阵势一看就是用来迎接娘娘宫里的人。他们的饭食,自然是没有着落。于是夏樊小心翼翼地打开糕点盒,又将桂花糕依次递给他们,众人便心有默契,谁也没说话,只是拿起来嚼着,幸好这桂花糕软糯,吃起来没有声音,不一会儿,五人便将这糕点吃完,夏樊刚将糕点盒收好,就听见于亮环吧唧嘴的声音,李三听见了动静,但他也只是回过头冲他们比划了一下,让他们小点声,并未告知秦大人。夏樊松了口气,侧过脸看了看大家的嘴角,他们都很注意地擦干净了,这样即使袖口粘上些许,也能说是在工匠所干活落下的蒙混过去。
“林尚仪到!”前院传来小厮的吆喝声,夏樊立刻站定了,不再乱动。站在最前面的两位也十分谨慎,站直了身体。没过多久,一袭湖蓝色长衫的柔弱女子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三个黄衣丫鬟。夏樊之前见过的主事、向大人都在后方跟着,为首的是一位没见过的男子,他眉清目秀,轮廓分明,肤白胜雪,唇红似朱,最有特点的是他浅栗色的头发。夏樊猜想这便是庄大人了吧。待一众人走到工匠所前,秦大人便带头行礼:“小人恭迎林尚仪,庄大人!”李三和5位匠人便随后行礼。林尚仪答了句:“秦大人客气了,还是先看看成品吧。”便往屋里走来。于是5人便按原先的安排退到了一侧,林尚仪径直走到了正中的桌前,秦大人便介绍说:“尚仪请看,这是宫中传来的首饰图样册,我们都是细细保存着的。旁边这张桌子上的都是成品,按照图册上的顺序摆放好了,一盒一件,敢问您是要按顺序看吗?”林尚仪点了点头说:“摆放,保存都很细心,先看看成色和做工吧。”于是她便抬手打开最上面的一个首饰盒,秦大人便默默收回准备替她开盒子的手,退了一步。她将里面的珠串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又关上盒子打开下一个,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她将第一层盒子全部看完,有的仔细抠了抠表面,有的摩挲了一下,有的掰了掰,验看的十分专业和细致,夏樊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暗暗叹道:“这个林尚仪不是绣花枕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她看了看自己左右两边的人,于环亮紧张地攥着衣服,钟师傅也握起了拳头,大家都很紧张。
又等了一段时间,林尚仪才将这些盒子全部看完,她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口说:“秦大人,整体的品相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否喜欢,所以我会挑几个我觉得最好的成品拿走,您说呢?”秦大人大喜过望,激动地说:“多谢尚仪肯定,那小人现在就找人将您要带走的成品包起来?”林尚仪点了点头说:“可以。但是有几样首饰并没有按照图样来做,秦大人可知?”秦大人顿时脸色一沉说:“这,老夫知道,那匠人的理由是,增加了一些修饰,佩戴时更加方便,也更美观。”林尚仪又说:“还有个别的首饰打磨的不够细腻,需要返工,我会让人给你挑出来,你去找做这首饰的工匠处理好,处理好以后,就罢去这人,省得费工夫。”秦大人便低头称是。说完,林尚仪便抬手,她身后的一位黄衣宫女便从一堆盒子里挑出三个来递给秦大人。秦大人接下后,她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