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栖越听越觉着迷糊,也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睛,之前在冷宫见着她的时候,这双眼睛,如同日光一般明亮。可是出了出了冷宫,时日久了,这双眼睛也不知怎的,竟然一日比一日黯淡。
她身上只穿着一层单衣,能见着脖颈后头的骨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闹到了此般田地。她只觉着一股子悲凉升腾而起。
“阿娘?”风长栖轻轻地唤了一声,“像谁?”
“像你阿娘。”她现如今神思迷蒙,哪里还想到这周遭全是人。
风长栖心里“咯噔”一声,转过身子,果然看到了阿蘅那样狐疑的眼神。
“可不就是你么。”风长栖扯了扯嘴角,眉眼之间满是寒霜,这若是被传了出去,还不知会闹到什么地步,风长栖心口发颤,紧紧地抱住了花珑的臂膀,“阿娘,这会子可好些了么?”
一听这话,那人登时就变了脸色。
“我哪里来的女儿?”
“出去。”风长栖冷冷的看着这屋里头的一众人等,“你们都出去吧。”
那些人哪里见过风长栖此般模样,一时之间也不敢造次,慌慌张张奔了出去。
甫一出门,婉萝就朝着奈莳嬷嬷问道:“方才娘娘说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她声音软糯,纵使是问的问题再怎么尖锐,也难以叫人生疑。
奈莳嬷嬷摇了摇头,“主子的事儿,咱们做奴才的没有资格过问。况且这几日娘娘是什么情况,咱们都是知道的。说胡话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你日日都在主子跟前伺候,这还要问么?”
婉萝笑了笑,被奈莳嬷嬷这么凶悍地说了一通,也颇有几分心虚。
“嬷嬷莫恼,我也只是觉着奇怪罢了,咱们公主跟娘娘的感情那样好,今日见着娘娘那样说话,有些惊着了。”
阿春目光幽深,看了看奈莳嬷嬷又看了看婉萝,等转身看向阿蘅的时候,却见着那人一脸疑窦,在他们几个中间转了又转。阿春上回被阿蘅凶得很了,哪里还敢跟阿蘅叫板,别过面孔,一声不吭提溜着一盏羊角宫灯,淋着雨,径自穿过九曲回廊,消失在下头的花棚架子下头。
阿蘅站在廊下候着,只听得里头的人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阵,外头风大雨大,听不真切。
“真好。”花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风长栖,“生的真好。”
“阿娘,你糊涂了。”
“你生的跟你阿娘一般,都是十成十的美人,金玉般的面孔。”
俗见乃是女子以皮肤白润细嫩为首要,另需得长眉细眼,悬鼻小口,圆颈广颐不可。这宫里的娘娘,大抵都生得面如满月,丰腴秘丽。
可是依着风长栖来看,还是花珑跟自家阿娘要胜上几分,他们都是清癯的身子,十分修长,远远看去,如同古画里头的玄女一般。
“你比你阿娘又好些,”她自顾自的说着,脸上已经带着几分癫狂的神色,“你阿娘不通实务,比不得你左右逢源,纵使是国师,也那样护佑你。长栖,这是你的好日子,一众人等都是艳羡不来的。”
风长栖骨弱肌香,纵使是不熏香,这身子也总归是带着一股子幽香。
花珑之前也曾问过三两句,现如今终究还是无话了,看起来颇有几分木讷,仿佛是有什么心事。
“阿娘,你怎么了?”
“也不知怎的,近日里头,心里燥热难当。”她这才静了不少,坐在一边,垂眸苦笑,“控制不住自己,总想着发狂。”
风长栖有些急了,忙不迭地冲出去,见着阿蘅,又把她拉了进来。
“阿蘅,你再给我阿娘把把脉吧,怎会无毒?没有中毒的话,哪里会有这样的迹象?”
风长栖又把方才花珑的话转述了一遍。
那人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感喟,“无毒。”她收回手,也着实无奈。
她原本以为,这后廷再怎么艰险,却也比不得江湖,可是现如今住了一段时日之后,却发现,这后廷诸人,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等,动辄就是生死之事,着实可怖。
“怎么会!”风长栖瘫软在一边的软榻上,“若是一切安好,我阿娘怎么会有如此症状?怀孕生子的人那样多,我也未曾见过怀了孩子叫母体如此消瘦的人啊?”
这也是阿蘅觉着奇怪的地方,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那里被忽略了,只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若是我师姐在必定是有法子的。”
“蓂音阿姐?”
阿蘅点了点头,“只是师姐早已说过,绝不进宫半步。至于这其中缘由,我也不知。只怕是没有商榷的余地,若不然设法让娘娘出宫一趟,若非如此,这母子二人,只怕都有危险。”
风长栖听得心惊肉跳,却也打定了主意。纵使是得罪了风帝,也得带着花珑出宫一遭。
次日一早,风长栖就急急匆匆出了宫门,玉无望照例在外头等着。
见她神色慌张,一脸张皇,玉无望登时就看出了端倪。
“可是后廷?”
“是我阿娘。”
风长栖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通,复又朝着玉无望说道:“师父,你擅观天象,若是跟父皇说,不日风国有灾,必定要让我阿娘出宫祈福的话,必定能成。”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