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穿过层层屏障,经历千难万险,谢嘉树终于睁开眼睛。 头痛得像是要炸裂一般,谢嘉树的视线虽然有些模糊,但仍然能够看清眼前的场景。 这是一个装饰老旧的房间,看起来倒是古香古色,但显然家境不是很好,谢嘉树勉勉强强坐起身来,身前是破旧的棉被,帷帐上布满了陈旧痕迹,他伸出双手,看见一双白细细嫩的手。 这不是自己的手,谢嘉树非常的肯定。 他还记得,一辆大卡车疯狂的撞向自己,司机脸上满是癫狂的模样,周围人群惊恐的叫喊声,他看见天空中似乎有无限的蓝,像是望不到尽头一般。 “这是哪里?我为何会在此处?难道我还没有死吗?”谢嘉树心中一连串的发问。 他忽地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门帘掀开,一个布衣荆钗的美貌女子正静静的看着他,女子看着不过十七八岁,此时手中端着一只冒着些许热气的汤碗。 “你醒了。”对方开口,声音动听如同黄莺出谷,带着一股子独属于少女的清脆之感。 谢嘉树怔怔的看着她,突然间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因为没有人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那女子明显的古装打扮,一身对襟汉服,满头青丝被一根木钗斜斜的挽起。 这是妇人髻,此女子应该是结婚了的,他心中这般想着。 谢嘉树的朋友不多,他们不会故意搭建一个古装场景来戏弄他,况且他发生了车祸,不可能还完好无损,这具躯体是别人的,他猜测着自己应该是穿越了。 小说里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想到家中的父母,知天命之年,骤然失了独子,还不知如何难过。 “既然醒了,就喝了这碗药。”美貌女子走了过来,将汤药端到他的身前。 刚一凑近,他就闻到浓重的药材味,还没有喝就觉得这是很苦的汤药。 “我……“谢嘉树抬起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知道女子与原身的关系,也没有看见镜子,仅凭着身体双手的大小,也无法判断原身的具体年纪,只大概觉得这样的身形应该不是幼童。 “你头不疼吗?药都要凉了,你有什么话,等喝完药再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美貌女子叹了口气,将汤药又往前递了递。 你知道我想什么?人都换了你晓不晓得?谢嘉树心中这样想着,但头确实一抽一抽的疼着,他便十分顺从的接过了药,摸着温度尚可,仰头一饮而尽,那味道当真是一言难尽,若是再来一次他绝不会喝下那碗汤药。 “你是何方人士?”美貌女子开口问道。 谢嘉树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他只听那女子又道:“你既然占了我儿的躯体,已经得了天大的便宜,别想着再欺瞒我这个当母亲的。” “咳咳咳!”谢嘉树庆幸已经喝完了药,不然怕是当场就要喷出来。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且这本就不是他的身体,鸠占鹊巢也不是道理,这般想着,谢嘉树见到这个有些道行的女子,倒没有太多的害怕。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女子说的她都知道,是真的都知道。他想过二人之间许多种关系,唯独没有想到会是母子,这么美貌年轻的母亲,真的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吗?这女子该不会是吃了长生不老药吧。 “夫人见谅,我身死之后,也不知为何到了此处,占了您儿子的躯体,是我的不是。”谢嘉树死里还生,但仍旧还是咬咬牙问道:“夫人的儿子在何处?可否将这身体还给他?” “他早已断气了,魂魄已经去往轮回,这个不孝子,没了就没了吧,只当我从来没生过他。”美貌女子这般说道。 不知为何,谢嘉树见她虽神色如常,但还是觉得她似乎很是悲伤。 “夫人,不知此地是何处,又是何年岁?”谢嘉树轻声问道。 “这里是青山城,是何年岁?难道你不是新魂?”美貌女子皱眉反问。 谢嘉树不知该怎么与她说,只得问道:“新魂如何?旧魂又如何?” 借尸还魂之事,这女子一眼就能看出,显然也不是寻常之辈,难道是个得道高人吗?谢嘉树心中想着。 美貌女子细细向他解释道:“若是新魂,岂能不知是何年岁?而若是旧魂,在外游荡日久,怕是神魂不全,按理说一个残破之魂,是无法占据我儿的身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新魂,还是旧魂。” 美貌女子眉头皱起,说道:“如今是普尘一千五百六十年,你魂去之时,是何年岁?” 谢嘉树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普尘一千五百六十年是哪一年,这不是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年,且中国也没有一个皇帝在位超过百年,难道说这什么普尘不是皇帝的年号,而是这里所有人认定的公历纪年吗?等等,既然不是古代中国,为何彼此间语言毫无障碍,这算什么,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吗? “夫人,我似乎并非此界之人,不太懂您说的话。”谢嘉树决定实话实说。 美貌女子眉头一挑,暗想这人也是个不怕死的,他处之魂这种事情也敢说出口,难道不怕自己是坏人吗? “汝仙乡何处?” 谢嘉树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女子是在问他从哪里来,与那女子解释了半天,才让对方明白自己从哪里来。 “你故乡的人,不修心,不修身,如何成仙?”美貌女子不解的问道。 谢嘉树:……啊,还要修仙吗?难怪这女子一眼就能看出自己非本魂。 “夫人见多识广,既有修仙之道,可否有能令我返回之法?”谢嘉树学着女子一般文绉绉的说话,他想要回家,家中双亲还等着他奉养。 “曾听闻,有大能之人,可撕裂空间,去往其他界面。”美貌女子柔声说道,看着他眼中有些焦急之色,问道:“你可是家中还有父母妻儿?” “吾未曾娶妻,家中父母只有我这一子。” 美貌女子心中顿时明了,有些惋惜的看着他,说道:“你倒是个孝顺孩子,我知你心中所想,可能够破开空间的,都是至强之人,譬如太女大人。” 谢嘉树不知道太女是谁,他满怀希冀的问道:“若我努力修炼,能成为至强之人吗?” 他必须回去,家乡还有他的父母亲人,他妈妈还在等着抱孙子呢。 美貌女子看着他这般模样,不忍心泼冷水,柔声说道:“事在人为,且单单越过了空间,却错过了时间,你可如何是好?” 谢嘉树顿时沉默了下来。 美貌女子见此,又道:“好孩子,据传太女大人飞升之前,已经领悟了时间法则,时间倒流,也许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谢嘉树虽然不知道太女是谁,但心中已经认定了,他要回去,他要努力变得更强。 “你的头不疼了吗?”美貌女子忽然问道。 谢嘉树这时才发现,醒来时那种脑袋要炸裂的疼痛不见了,浑身也轻松许多,看着美貌女子说道:“夫人慧眼如炬,果真是不疼了。” “你喝下那碗定魂汤,神魂稳固,日后也无人能发现你是夺舍之魂了,这么快就安稳下来,说明你是新魂,若是旧魂,神魂不全,怕是会一直疼痛下去。”美貌女子细细跟他解释。 谢嘉树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道:“夫人早就料到,这具身体会被他人所占?” 美貌女子看了他一眼,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一般,说道:“你是我招过来的。” 谢嘉树简直要跪了,这女人的意思莫不是她会招魂,您还真是法力无边啊? “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断气,他不争气就算了,可我谢家的血脉不能就此断绝。”美貌女子眼神坚定,十分郑重的看着谢嘉树:“你既然能被我招来,说明你与我儿的身体十分契合,我儿死时才十六岁,而你应该也没有多大年纪吧。” “我二十六岁。”谢嘉树怔怔的答道。 美貌女子笑了笑,接着说道:“你既然承了我儿的躯体,就要做他该做的事情。” 恩将仇报的事情,谢嘉树不会做,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说的是何事?” 美貌女子心底松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有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夫人但说无妨。”谢嘉树这才看清楚,女子左边脸颊下方,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虽然痕迹很浅,但还是影响了整个面容。 “第一,你须得考取功名,至少得中秀才。” 谢嘉树心中有些疑惑,这女子所在的不是修仙之地吗,为何又牵扯到了科考,难不成这还是封建王朝?但他转念一想,只是考上秀才而已,自己号称古文十级,努力一把,还不是分分钟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第二,你得为我谢家留下血脉。” 如果有可能,谢嘉树也想娶妻生子,他暗想着这女子为儿子招魂,是不是就是想要传宗接代?他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态的,娶妻生子他很向往,但认为此事应该水到渠成。 “第三,绝对不可以与宋清雪有任何的牵扯。” “宋清雪是谁?”谢嘉树不解的问道。 “她与我儿订过娃娃亲。”美貌女子解释道。 谢嘉树总感觉,这其中似乎有什么故事。 “这三条,你能不能做到?” “我……我不知道……我尽量?”谢嘉树不确定的说道。 “我要你发誓,这三条可都不难。”美貌女子皱着眉头看着他。 “第三条我可以做到,不过是与一个人没有牵扯而已,这位宋清雪,可是得罪了夫人?”谢嘉树问道。 “她没有得罪我,她只是害死了我儿。”美貌女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能方便说一下嘛?”谢嘉树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儿的事,我都要告诉你的。”美貌女子轻描淡写的说道。 谢嘉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绿帽子的故事,因为未婚妻跟别人有染,悲痛欲绝就自杀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种话谁都会说,可真正事到临头又变成了切肤之痛,谢嘉树倒是感同身受,他谈了几场恋爱皆不成,最后女方都会挽着别人的手跟他说再见。 分手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高中时初恋在五班,他在六班,就在隔壁教室,女方说不想谈异地恋,分手;大学时,女友见他不会拉二胡,嫌弃他没有音乐细胞,分手;工作时,女友以她玩微博而谢嘉树玩知乎为理由,分手;相亲时,还有女方嫌弃他是企鹅会员的,说配不上分手…… 经历了这些形形色色之后,谢嘉树有了一颗大心脏,他有时候也想着是不是名字的锅,别人头顶都是青青草原,到他这里就变成了参天绿树。 “第一第二条,你有什么疑虑?”美貌女子问道。 “夫人,娶妻这种事情很难讲的……”谢嘉树不确定的说道。 “无碍,你若是能考取功名,自会有女子追着嫁给你。”美貌女子如此说着。 “那我觉得没问题。” “如此,你便起誓吧。”美貌女子看着他,然后指着房间里放的一尊神像,说道:“你对着太女大人起誓,我说,你念。” 谢嘉树抬腿下床,刚刚站起来,就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似是不让他下床,又一屁股坐回了床上。 “瞧我,竟然忘了撤去缚灵锁。”美貌女子笑着说道,谢嘉树只见她一挥衣袖,一道灵光闪过,女子手中出现一个小巧的铜色挂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