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会客花厅。
“王妃……图老已经到门口了,”一个穿着桃红色衣服的小丫环春梅垂首进入花厅。
杜玉楚眉头一挑,“怎么能让先生在门口候着,快快有请。”
“是。”
几位正在跟杜玉楚‘深一步探讨’的掌柜们,见道王妃如此郑重的态度,心里顿时有点不详的预感。
不过转眼的功夫,一个穿着已经看不清颜色,满是破布布衣,有些邋遢的精瘦老头,一步一步走到了花厅的中央,向着杜玉楚行了一礼,“张文拜见镇北王妃。”
“不必多礼。”
“谢王妃。”
那老头缓缓起身,虽是身材干瘦,皮肤油黑,但那一双浑浊的目光,却是隐含精芒。
“这……”
几位掌柜都被眼前之人的出现,惊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王妃要见的人,居然……
“本王妃介绍一下,这位图老,是盛京城里的一个乞丐……几位掌柜也莫要因为身份而对他轻视了,说起来,这图老过去可是宫里头的名人,曾任宫中内务府会计司郎中,对于账务,他闭着眼睛都能数的过来,可惜,前些年因反了宫里的忌讳,本该处斩,只是圣上仁慈,免了一死,只将他逐出了宫里……这不,本王妃最烦看帐册了,就只好请他来帮个忙,若帮的好,今后我们镇北王府就有你的一席之地,若帮不好……那就回去继续当那破落的叫花子去。”
一番话,杜玉楚含笑娓娓道来,恩威并施,如水的杏眸轻扫过在坐的众人,抬起手中绣着海棠的丝帕,挡去了嘴角的那丝讥讽。
图老一听这话,立刻激动的老泪纵横,过去他在宫里,再不济也是养尊处优,自被逐出宫,终日乞讨度日,生不如死,此刻一听镇北王妃有用的着他的地方,哪里敢怠慢,高兴的连连下拜。
“多谢王妃看得起奴才,只要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必定全力以赴,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图老言重了,什么肝脑涂地,不至于。”
花厅内,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其他六位掌柜,心底拔凉拔凉的,“那个,王妃……这么多年的帐册,若仔细算起来恐怕需多日啊……”
“无妨,本王妃有的是时间,”杜玉楚浅浅一笑,重新做回主位,扬声吩咐,“还不快快给图老沏上一壶上等的碧螺春,摆书案,上笔墨纸砚……图老,算账可是你的强项,莫要让本王妃失望了。”
“奴才遵命。”
不过片刻的时间,一切就准备妥当,图老满是伤痕老茧的干枯手掌,抖颤的拂过那雪白的宣纸,微有些感触,随即,颤抖着抿了一口热茶,不禁红了眼眶。
片刻,那看似笨拙的粗糙老手,立刻灵活的按在了算盘珠子上,发出一阵‘劈里啪啦’的拨动声。
杜玉楚惬意的抿了口茶。
哎,她这个人就是有个优点,不喜欢吃亏啊。
算珠碰撞算盘的声音犹如催命符一般,不住敲打着,六位掌柜的心头。
“啪……”
才几分钟,图老的算盘声就停了下来,“禀告王妃,这有一些账目……很是蹊跷。”
六位掌柜的额头明显渗出了一丝丝的汗。
“哦,有何蹊跷?”
“这是一本酒楼的账目,纪录的是置办蔬菜,可是,当月的进货花销与最终的利润比例实在相差甚大,还有,酒楼通常置办的一些蔬菜,按市场价,最多也就几十两的价钱,可是,酒楼却花去了尽百两……奴才在宫里算了几十年账,什么伎俩没见过,如此明明白白的假账,还是头一次见,”图老好笑的摇头。
这次,还不待杜玉楚回应。
那酒楼肥嘟嘟的莫掌柜‘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面如猪肝,瑟瑟发抖,“王妃赎罪,王妃赎罪啊……这,这定是底下的账房故意欺瞒,草民一时不查,一时不查,回去之后必定严加惩处,绝不姑息。”
杜玉楚一挑眉,“这样啊……哎,人无完人,孰能无过,掌柜可要多加注意了,下不为例,但事不过三,本王妃不愿为难你们,若再有纰漏,就送官法办。”
“是,是,是……”
那酒楼的莫掌柜感激的连连磕头,心想,王妃不仅人美还是位好说话的主啊……不过他忘记了,眼前的局面,不正是这位好看的王妃一手导演吗?
“不过……”
话锋猛的一转,杜玉楚笑意嫣然的拿起一本帐册,“本王妃是看不懂啊,不知这小小的帐册内还有什么乾坤……不过本王妃困了,想去小睡一会儿,几位慢座,以图老的速度,天黑前应该能算清楚。”
杜玉楚淡淡的扫了一眼,其中一名掌柜似乎抬头想要说什么,却被另一人强行按住了手掌,终是没说什么。
“还有,图老,若你在算出什么纰漏,就用笔记录下来,待本王妃一并查看。”
“是,王妃。”
交代完毕,杜玉楚缓缓起身,安静的花厅内,唯有图老手中的算盘珠子,‘噼啪’作响,时而停下来思考,时而在持笔纪录。
六位掌柜正襟危坐,但神色间,明显染上了不安,额头冒汗,手掌发颤。
“春梅,记得在给几位掌柜添些茶水,还有糕点,若是稍有怠慢,唯你们是问。”
“是……”
说罢,杜玉楚就走出了花厅。
“王妃……咱们就这么走了?”前脚一走,清风回头连望了数眼,直到走的远了,才敢大声说话,“瞧那些个掌柜,一个一个的,理全在他们那边了,怎么说怎么有道理……还有啊,王妃你怎么也反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