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尚书府。
春桃捧着托盘往返于厨房和楚谣的院子。她一路低着头走路大气也不敢出因为今夜尚书府内很不寻常。
除了她以外尚书府的仆婢们全都被谢从琰禁足在两个小跨院里不许出门。
如今府内戒备森严三步一哨,守夜巡逻的家仆以及婢女婆子们皆是生面孔。被他们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扫一眼,浑身像被扎了针寒毛根根直竖。
傍晚时,谢从琰还和那位本该在天牢里的寇指挥使一起守在小姐房外,春桃再蠢也知道今夜定是有大事发生一整晚在房内心神不宁。
结果刚才却被这位寇指挥使从房间拎出来去厨房给他打下手。
她惊讶为何这位传闻中的权贪,老爷的政敌竟被准许自由出入他们尚书府。
更惊讶他居然一手好厨艺还自带着厨具一把削铁如泥的剔骨刀在手中随意打了几个旋一条猪腿骨肉是肉骨是骨剃的干干净净。
春桃恍惚中觉得这柄剔骨刀若是拿来割人脑袋,一刀下去也必定齐颈而断拿来切肉煮饭实在是可惜了……
“还有?”楚谣皱眉看着春桃又端了一盘上桌,此时偌大的桌面已快摆不下了。
“没了这是最后一道。”春桃见她连筷子也没提起来过说道,“小姐,寇指挥使说您不必等他,先吃就是了。”
楚谣现在担心着红袖招剿匪,哪有心情。但想着自己若是一筷子也不动,待会儿寇凛过来又会不满,勉强提起筷子每样菜吃上两口。
她必须承认寇凛的手艺是真不错,只是她的口腹之欲向来寡淡。边吃边问:“既是最后一道,他为何不自己端过来,还待在厨房做什么?”
春桃回:“寇指挥使在清洗厨具。”
楚谣一怔:“他不使唤你做,竟亲自清洗?”
“是啊。寇指挥使的厨具是他自己带来的,宝贝的很,碰都不许奴婢碰一下。”春桃比划着,“装在一个这么大的长方形檀木盒子里,内里层次分明,能装不少东西。”
是那个兵器匣?
楚谣略微沉吟了下,脸色忽地煞白,“啪嗒”扔了筷子,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吐出来。
“怎么了?”寇凛正好进门,将他的兵器匣顺手放在门边的柜子上,“莫不是你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春桃你先出去。”
“是。”
等春桃出去后,楚谣不敢置信的指着那个兵器匣:“大人,您拿着杀人的刀下厨?”
寇凛从盒子里摸出一副金筷子,走过去坐下,微笑着道:“今晚没杀人,再说刀就是刀,工具而已,杀人杀鸡有何不同?”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楚谣是真吃不下了,也不想与他讨论这些,忧心忡忡道:“您就这么回来了,我哥哥他们……”
“你好端端坐在这里,你哥岂会有危险?你是信不过你舅舅,还是信不过虞清?”
楚谣见他一副好心情,说话时嘴角都在微微上翘,忍不住问道:“大人,您刚刚出去一趟,是不是又讹谁钱了?”
寇凛不好与她解释陆千机的身份,对他往后的益处,但笑不语。
楚谣正欲说话时,他忽地收起笑脸,做出噤声的手势。
稍后,有人在门外道:“小姐,寇大人。”
楚谣认得这个声音:“是我爹身边的护卫。”
瞧见寇凛点点头,楚谣才道,“进来。”
护卫推门入内,行过礼,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双手呈给寇凛:“寇大人,中军宋亦枫宋都督前来拜访我家老爷,此刻正在老爷书房。”
“哟,反应倒是很快。”寇凛接过信封,拆开,瞳孔紧紧一缩。
楚谣再旁一看,信封里是一沓金票,一张一万两,共十张。
她也禁不住震惊,十万两金,整整一百万两雪花银!
要知道先前黄河水患,两省受灾,饿殍遍野,数十万人生存堪忧,朝廷也才拨了十万两白银前去赈灾。
寇凛对虞清说他那件软丝甲价值三万金,肯定是瞎说的,但眼前这十张金票却是货真价实。
又听那护卫悄声道:“宋都督还让问一句,寇大人对左军都督府右都督一职,可有兴趣?”
左军都督府,领属浙江、辽东、山东等都司卫所,在五军中的地位仅次于中军,右都督这职位虽只是个荣誉虚衔,官位却是正一品。
宋家这是见势不妙,改变策略,来收买她父亲和寇凛了。
寇凛扬了扬手里的金票:“楚尚书是什么意思?”
那护卫躬身:“我家老爷问大人您的意思。”
见寇凛捏着金票垂眸,似在思考,楚谣给那护卫使了个眼色。等护卫出去,她问道:“大人,您是怎么想的?”
“其实,即使我明日去弹劾宋家,对宋家也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寇凛看了她一眼,“首先山河万里图被盗一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宋家做的。再者,失踪女子案,证据也都湮灭在大理寺的那场大火中。你哥和虞清被陷害,也是一样,抓不到宋家把柄……”
楚谣默默听他说着,心中忽的有些冷。
寇凛继续道:“我能拿来弹劾宋家的,是宋家买通老宫人做伪证诬陷我的事情,我手中已有证据,可宋亦枫只需推宋世钧出来顶罪,说他觊觎锦衣卫指挥使一职,这事儿就算完了。而你舅舅今晚从红袖招抓来的匪徒,或许也会有人指证定国公世子求药一事,可宋家若说他们只是求药,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同样奈何不得他们,顶多对定国公府的声誉造成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