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冥记

作者：渡倾

第一百一十章挤挤

深夜，幽城。

夜昙公寓。

“我确实后悔了。”

黎岸轻轻的一句，让戚落瞬间手脚冰凉。

“不是因为你的想法不适合殷逸川，而是太适合了。”看着戚落一下子呆掉的表情，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吓到他了，黎岸立刻露出个温柔的笑，柔声道：“你把我心中想的台词，都写出来了。”

冰凉的身体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暖了一些，但戚落心中的疑惑却也加深：“那……那你……为什么还要……后悔？”

“正是因为太合适了，我才后悔。”黎岸苦涩一笑：“我怕你，入戏太深。”

“我是主演啊，入戏不好吗？”戚落更听不懂了。

“我不知道。”黎岸鲜少露出这般无奈的神色，径直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低头思索着，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想法。

戚落也跟着走过来，坐在黎岸身侧，静静等着。

想了一会儿，黎岸犹豫着开口：“我原本是希望你入戏的，可现在……真的看到你用他的语气和表情说话，我又突然不希望你入戏了。”

戚落只觉得越听越糊涂，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智商不够用吗？理解不来这些个文人的复杂心思？

看着戚落不解的神色，黎岸思忖着开口道：“殷逸川的一生……太苦了，我不想你也体验那样的苦。”

终于听明白了黎岸的意思，戚落反而释然地笑了：“你原来怕这个，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谁的人生不是苦的呢？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总是苦大于乐的，但又能怎样？总归要活下去。”

没想到戚落会反过来开解自己，黎岸有些讶异。

“你觉得我的人生就是甜的吗？”戚落掰着手指头数着：“好不容易考上了国内最好的戏校，却没能拿到毕业证。工作了六年，还在跑龙套。还有啊，你知道吗？我连我亲生爸妈是谁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黎岸愣住。

“我的父母是我的养父母，他们一直没有告诉我真相，直到高中体检化验血型，我才自己发现的。后来我问他们，我妈才告诉我，他们是在家门口捡到我的。”戚落的口气很轻松，没有一丝沉重的气息，反倒像是在讲不相干的故事：“七月十五鬼节那天，我妈在家听到门外有啼哭声，还以为是闹鬼。结果打开门才看到，是我被装在一个篮子里，放在家门口。我妈说我一看就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脐带都还没脱落呢。居然就这么给扔了，也不知道我亲生爸妈该是多狠心的人。”

“是啊。”黎岸喃喃应道：“该是多狠心的人。”

“不过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什么悲哀的，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我爸妈从小待我都特别好，我从来不比其他孩子缺什么，亲生不亲生的有什么差别？我何苦还要纠结那些无用的血缘呢？”戚落笑着耸耸肩。

“那你有想过……去找自己的家人吗？”黎岸试探着开口。

“没有。”戚落果断地摇摇头：“他们既然选择了离开我，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总归有他们的理由。如今我又何必去追究那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把两个家庭搅得不得安宁又图什么呢？现在这样挺好，对每一个人，都挺好。”

“那也许……你的家人……很想念你呢？”黎岸犹豫着问。

“那他们可以来找我啊？”戚落笑道：“我家的老宅子虽然空着，但也是亲戚住着，街坊邻居也都熟识，想要打听我的消息很容易的。可这么些年，我也没见着有谁来找过，他们应该是巴不得躲着我吧。”

明明是苦涩的过往，却被戚落释然地笑着讲出。一时间，黎岸看着他的眼神竟多了几分佩服，好像自己从来都学不来这样的释然。

戚落说的这些家事很大程度上缓和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拥抱的暧昧与争吵的尴尬都不见了，这时戚落才恍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哎对了？你刚怎么上来的？”戚落惊讶地问：“这小区安保挺好的，你上来我怎么都没接到保安通知啊？”

“哦，那个啊。”黎岸慵懒地一笑：“在小区门口看到有个姑娘要进来，我上去跟她聊了几句，她刚好是你这个单元的，就让她带我一起进来了。”

戚落半信半疑地问：“现在的姑娘都这么好骗吗？”

“还好吧。”黎岸补充道：“带我进来之后，她还跟我要微信号来着。”

“哦。”戚落了然：“那是美男计啊。”

“可惜我不用微信。”黎岸摊摊手。

“噗嗤”一声笑出来，戚落莫名感觉到很开心：“虽然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但那位姑娘未必信吧？”

“我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有给我一巴掌的冲动。”黎岸回忆着说。

戚落笑得更欢了，摇摇头说：“今天可真有意思，你差点儿挨一巴掌，我差点儿给了别人一巴掌。”

“你那一巴掌的事儿……”黎岸趁机问道：“可以跟我说说吗？”

戚落看着黎岸，想了想说：“不可以。”

黎岸没再说什么，但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些。

“不是不信任你。”戚落赶紧补充道：“说真的，你有一种天然的让人信任的气场在，很多我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比如说我爸妈不是亲的这种事，我在你面前都能自然而然地说出来。只是今天这件事……怎么说呢？现在的气氛太好了，我不想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下一次吧，等哪天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再说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