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你看。”令狐符忽然扯住旁边一心往外面冲的令狐美后领,将这个小萝卜头拎到了自己身旁,“你夫君来了。” 令狐美扯不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道:“我哪来的夫……”视线落在从马车跳下来的江宣纹,他秒变表情,一脸乖巧地站定。 江宣纹没有想到在将军府门口就遇上了自己要找的人,她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装风流公子装得十足像,迈步走过去,上下看了一遍穿成男装的令狐美。 令狐美唇红齿白,即使穿了男装,也不掩姿容,反而多了一抹说不出的韵味,好像她本人合该就这样的。 “美美,你真适合男装啊。”江宣纹忽然有点羡慕这人的颜,雌雄莫辩,男女都合适,不像自己,不管怎么样穿男装都多多少少有股阴柔之气。 令狐美伸手抹了抹自己额前的碎发,忽然被夸,就想臭美一下,结果脑袋瓜子被令狐符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 令狐符赔笑道:“江侍郎,我妹妹玩心太重,你别计较。” 顺便扯了扯令狐美的衣袖,让他别太得意忘形,将自己原本面貌露出了,令人生疑。 令狐美悻悻地放下爪子,只能继续当自己的娇娇女。 “你们在这里正好,我有事想咨询一下你们的大哥,不知道他在何处?”江宣纹直奔主题,没有跟他们浪费时间。 令狐符低咳了一声,“我大哥目前暂时在兵部历练,他此时应该就在衙门。” “我已经派人去兵部衙门看过,令狐大哥并不在那里当差。我以为你们知道的。”江宣纹看他们的反应。 两个令狐果然都很吃惊。 江宣纹这才相信他们没有骗自己。她凝眉陷入沉思,“你们大哥去哪里了?” “不知江侍郎这么着急要找我们大哥做什么?”令狐符忍不住问道,自从知道令狐仕竟然背地里结识柳明雪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大哥瞒了很多事情。 江宣纹抬眸看了他一眼,低低咳嗽了一声,说道:“昨夜你没有把案卷拿到手,柳明雪也一直没有来找我,所以我怀疑,嗯……”江宣纹故意顿了一下,“我还是不说了吧。” 令狐符忽然发现,自己喜欢柳大小姐的事情,好像已经众所周知了! 他面色僵硬别扭,假装无所谓地说道:“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不就是猜测柳大小姐去找我兄长了。” 说完后,自己都觉得怎么说都怎么酸涩。 江宣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毕竟你答应帮忙办事,也是看在柳小姐面子。结果人家好像并不领情。” 令狐美忍不住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火上添油,伤口撒盐了。 令狐符深吸一口气,有必要这么直白地戳他心肺么! 江宣纹一手拉过还在使眼色的令狐美,让他站在自己这边,然后才开口说道:“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两个人,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对不对?” 她示意令狐美附和自己,令狐美看了她一眼,勉强应和了一声。 在去找人的路上,两个令狐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这是都被江侍郎拉拢了。 江宣纹试探地问道:“我记得令狐大哥三年前就出来历练了,那次好像是剿匪吧?大获成功,还得圣上夸赞了。” “是啊,我大哥英明神武,十五岁就跟一窝悍匪面对面杠,最后让他赢了。”令狐符懒洋洋地说道,一点都不稀奇。 江宣纹又说道:“可我记得那次官府给令狐大哥的经费甚少,因为圣上有意刁难他,那么多人,一路打到山上去,还要养马买兵器,这粮草的问题是如何解决的。莫不是你们令狐府自掏腰包了吧?” 令狐美坐在一旁,心中已经起疑,知道这江侍郎是来套话,他看了江宣纹一眼,选择不懂,假装被窗外风景吸引,兴致勃勃地望着外面。 令狐符却是一根筋的,没有令狐美来得机灵。他立刻反驳道:“皇上的人都盯着呢,要是我们暗中出资帮助大哥,这不是让人笑话了!” 令狐美只想捂住自己眼睛哭泣。这么快就把大哥卖了。 江宣纹掩下喜意,看到旁边的令狐美忽然一动不动,知道他在偷听,于是她又伸手,直接把这只小萝卜头给拉到自己身边,拿出一盒准备好的桂花糕塞在他手里,“美美,你乖乖吃东西。” 令狐美捧着那桂花糕,又看了她一眼,看穿了她的伎俩,但他还是配合了。 江宣纹安抚住了他,又侧头看向令狐符,“那粮草总有来源的吧。既然不是家族支持的,那么莫非是江湖朋友暗中帮忙了?啊,我想起来了,令狐二哥好像认识很多江湖侠客。” 令狐符挥挥手,“那是两码事,大哥那是有贵人相助了。说起来,这位贵人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就是大哥也不知道对方名姓,至今还是个悬案。” 江宣纹再试探:“会不会是柳小姐?” “什么?”令狐符下意识地想否认,但他忽然想到昨日柳明雪如入无人之地,径直入了衙门重地,这其中的关节,此刻联系上江侍郎的说法,似乎就说通了。 令狐美嘴里的桂花糕都忘记嚼了,他扒拉着江宣纹的袖子,探过身子,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是柳小姐帮了大哥,提供粮草了?!” 江宣纹重新把他拉回去,让他继续吃他的桂花糕。 “现在柳小姐不信任我,她大概只信任你的大哥了。”江宣纹看向旁边陷入沉思的令狐符,“所以柳小姐拿着卷宗,极有可能便是去找你们的大哥。但现在他们两个齐齐消失,应该是有了什么想法。” 令狐符不太自在地偏头看向外面的风景,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起来。 “夫……夫君,你听我说一句嘛。”令狐美咬着嘴里的糕点,一边又试图插话。 江宣纹塞给他一杯水,“你吃你的糕,别插话。” “……”令狐美捧着茶杯,低头默默喝完了,不让说话就不说了呗。 兵部衙门里,令狐仕迈步出来,看到立在厅堂上的柳明雪。 她今天穿的是窄袖及踝裙装,长发高束,气质飒爽。 令狐仕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带兵剿匪,那窝悍匪实力不小,皇帝有意刁难令狐家,只拨出少量经费,连马匹的粮草都不够买。就在他左右为难,想要放弃这次任务之时,是这小姑娘骑着一匹小马驹,越过铁甲兵马,径直来到他跟前,献上钱财,方才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令狐仕便是因为这次任务,得到军队信服,正式参军,成了令狐世族当之无愧的继承者。 “柳姑娘,我欠你一份人情。这次你遇到难题,我一定倾力相助。”令狐仕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已经逐渐成熟的脸庞。 柳明雪摸出袖间的案卷,递给他,“这是我父亲主持的一桩案子,都已记录在案,他收了那江淮首富江原荣的钱财,竟将已故的惠仪公主府下田庄全数判给了江原荣。” 令狐仕翻开看了看,他掩上,“柳姑娘想借用这个案子告发自己父亲吗?” “是的。母亲之死目前既然没有头绪,那么我想从别的地方查起。”柳明雪看着他,“可是我人微言轻,一纸状告很快便会被压下,令狐大哥……” 令狐仕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你有想过吗,惠仪公主乃王室中人,你父亲怎敢冒犯,这案子的背后是当时圣上的意思,你父亲不过是听命办事的人。” 柳明雪微微一愣,“所以这案子没有任何用处吗?” “想扳倒你父亲,绝无可能。反而会搭上你自己。”令狐仕将案卷递还给她,“柳姑娘,你还得想别的法子。” 柳明雪惊疑不定,她现在的处境令她不得不敏感多疑。既然无用,那么江侍郎为什么执意要拿到这份卷宗。 可见它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用处。 柳明雪有些失望,但她很快想到江侍郎曾经的提议,于是又强打起精神,说道:“令狐大哥,你可以随我去一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 “需要晚上方能去。去之前,我们需要做些准备。”柳明雪见对方甚是稳重,知道不会轻易跟随自己过去,于是又说道,“就当是报答我三年前的恩情,如何?” 令狐仕揉了揉眉心,点头应了。 京都城郊,黄昏的光芒洒照在野草丛上,令狐仕跟在柳明雪身后,渐渐地往山中走去。 柳明雪说要准备的是去准备了锄头和铲子,加上这越发寂静空旷的地形,令狐仕渐渐明白了她要拉着自己去做什么。 他们很快便到了一处地方。 是一座新建的坟墓。 柳明雪将铲子递给令狐仕,神情淡漠,“这是我母亲的墓。我们开始吧。” 令狐仕默默地望着面前新翻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有些汗颜,“真的要挖令堂的坟墓吗?” “既然外祖父不肯同意,那么我就自己来。将我母亲尸首挖出来后,我自会有处置,就不需要令狐大哥的帮忙了。”柳明雪很淡定。 令狐仕握紧铲子的把柄,“我记得,是令堂嘱咐你给我送来粮草钱。” “是的。不然那时以我的见识,怎么可能会想到援助令狐家。”柳明雪侧过头,看向他,“现在我的母亲惨死床榻,死因不明,令狐大哥难道不想给她找出真相吗?” 令狐仕叹了一口气,朝面前的新坟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道:“伯母,多有得罪了。” 柳梢一轮新月,笼罩在这片寂静的大地之上,虫鸣之声从草丛中传来,越发显得冷寂。 坟头萤火虫居多,闪着荧光飞舞。 令狐仕一铲一铲地开始掘坟,柳明雪在旁边帮手。她强忍住泪意,渐渐地看到那崭新的楠木棺椁浮现。 上面是一抔新土。 “母亲,您在天有灵,应当能体谅女儿。”柳明雪蹲下来,抚摸着棺材,喃喃说道,然后手指用力,在令狐仕的帮忙下,撬开了封棺的钉子。 沉重的棺材盖被缓缓移开,柳明雪朝棺中望去,一阵冷风吹来,她脊背已经滑下一串冷汗,手脚僵硬。 棺材里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