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落落的爆竹声在腊月阴冷的硕江码头此起彼伏着,往日嘈杂往来的人流和船只在此刻的寒风里被吹散地没有了踪影,冷冷清清的石梯上只有一只杂毛狗还在苦苦寻觅着被人遗落的残羹冷炙。
镇河湾赌坊的灯笼在临近黄昏的微光里懒洋洋地随风晃荡摇摆,大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二楼西厢的窗户透着光亮。
宽敞的赌桌上一摞厚厚的银票整齐地码放在中间,赌桌旁的几双眼睛各怀心思地欣赏着桌子上梦寐以求的硕果,同时也彼此注视着窥探着。
“这银子好是好,可是烫手啊!分也分不得,甩也甩不了…”富贵捏着自己肥大的耳垂长长叹了口气。“你们看能不能先匀我个七千两,让我把家当先给赎回来,这一天天的,利滚着利啊!再说没几天就过年了,我还想把老婆接回来….”看着所有人并不买账的眼神富贵少爷摇着头把话咽了回去。
“你的那些家当就先别惦记了,这事如果没有个了解,你就是把它们赎回去了,你也过不安稳。如果这事能成了,你这个当约自然能一笔勾销。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啊?别老想着你自己的那些烂赌债啦!”曹克的这几句话让富贵彻底打消了原本的私念。
“曹师爷说的没错,我们大家从一开始就应该清楚,上了这赌桌就没了回头路,只有把这事干到底才有活路。现在好不容易把银子和枪搞到手了,还拉上了铁匠跟何家兄弟一起来凑这赌局,咱们就有本钱跟他何老麻玩了。”山炮一脸决绝地看了眼富贵,低头点起了手上的铜烟锅。
“行,行,行,就当我没有说,就当我没有说。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富贵识相地站起身来给桌上的茶碗上了一圈茶。嘴里嘟嘟囔囔着:“钱有了,枪有了,现在就缺人啦!”
“铁匠和何家兄弟的人不都是现成的。”一直没有说话的菊花在一旁开口提醒道。
“他们的人是他们的,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山贼,水霸!你信他们!我可信不了他们。他们可以灭了何老麻,也能灭了我们。”富贵手拿着茶壶一脸严肃的看着被他说呆了的菊花。
“那…那…”菊花惊诧地张着嘴,无助地看向山炮,“表…表哥,你赌坊的兄弟,不是有吗?”
“我这里是有几个手下,可是要信得过又能下得了狠手的,瓣着手指头也就那么几个…”
“要能灭了何老麻,还能防住铁匠跟何家兄弟,至少得有五六十个人,还得是老手。”曹克开始盘算了起来。
“我这赌坊最多也就十来个人可以派得上用。”
“我的米铺里….”
“你米铺的伙计还敢动枪杀人?”曹克和众人都疑惑地看向富贵少爷。
“怎么?看不起我米铺的伙计啊!哼…那我就跟你们说道说道。”富贵直起圆滚的身子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们米铺的伙计平日在店铺里跑堂,招呼买卖,老少无欺,那是人畜无害啊!可要是出去进粮,送粮,你们想怎么着?这一路上的悍匪恶霸他们也能应付得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活他们也不含糊….”
“你这是开的米铺还是黑店啊!”菊花有些不信富贵。
“菊花姑娘,你是跟着你家小月婷在大宅院里待久了,忘了这是个什么世道了吧!”
“我怎么会忘了,这是个恶狼当道的世道。”菊花的口气又冷又硬。
“所以嘛,别说我这开米铺的,就是开个酱油店,他也得有梁山好汉的本事才能过得安稳…”
“好啦,好啦,别说那些没有用的啦!先说说你的米铺里能用得上几个人,都要是能信得过的人才行。”曹克把富贵拉回了正题。
“嗯…七个人!都是打从他们爹那辈就在我家干事的,绝对信得过,打小跟我一起长大的。”
“那…都加到一起,也没有几个人啊!”山炮有些泄气。
房间里都沉默了。
“这事你们小姐安排在什么时候动手啊?”曹克沉思了片刻后问道菊花。
“正月十五,闹元宵的时候。到时候小姐会拉着何老麻出来看花灯。”
“嗯…那就是说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到哪里去找人给咱们卖命啊?”富贵急着追问曹克。
“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