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察了他的色,荣主任足足盯住他看了有十秒钟,并不是怀疑他的可信,而是为这位父亲的怜子之心而感到心有不忍,也许,他还是希望连喜在这最后的关头能打消以前的念头和请求,但,多少还是让这位老主任有些失落。吴连喜在所有主任中是最使人靠的上的下属主任,说实在,就这样让他下去实在于心不忍,犹有爱惜之意。但是,为了维持班子团结,为了维护班子成员的意见,为了维系自己主任的位置不受到动摇,看起来要不得不忍痛割爱了,尽管在会上也为这位爱将说了好多话,但新到的裴副主任主要分管人事,而且是雷霆钧亲自在县财委调过来的,裴主任坚持以新换旧,否则,他不会同意吴成德再重回供销社队伍。他仿佛有好多的知心话要和吴连喜说,有不可乱讲的难言之隐要和他讲,但是,组织纪律不允许,从各方面都不允许。于是,只能把眼光从吴连喜的脸上移开,无可奈何,并非情愿地摇了摇头。
“不过,荣主任,我唯一想知道的是,我儿子回到供销社后,主任您能保住他原来的职务吗?”他看着荣主任,情真意切地问,这是他最后的一点悬念:“主任,我退下来没意见,但是,成德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比那时的他成熟多了,在南方他看到了我们北方没有的东西,看到了我们故步自封的一面,主任,我相信,只要县社用他,信任他,他会称职的,而且会做的很好,会做的比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好许多倍。主任,这是我最后,也是我唯一的一个心愿,我希望领导能给我最后一次老脸,能给我儿子一次展现他自己的机会,主任,给他一个平台吧,他一定会干的很出色。”吴连喜没有组织话语,没有多加思考,一气呵成,就像一个竞选家站在高高的竞选台上,心情特别放松,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什么都不是了,没有了上下级之间的篱笆,没有了下意识之中的那些禁锢和约束,一口气将肚里的话都倒了出来。
荣主任一直静静地观察着他的表情,静静地听着他迫不及待而言之凿凿的话语,随后,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茶,脸上似笑非笑,但看上去很正经而且口气里透出几分严肃:“好,我答应你!”五个字似,铿锵有力!
“谢谢,主任,谢谢县社领导。”吴连喜显得特别激动,说不出的激动!
“不过”,荣主任话锋一转:“你退下来后,你认为谁来接你的位置,我听听你的意见,你要从工作出发,实事求是地举荐好这个接班人。”
“范大柱。”吴连喜稍作思考后脱口而出。
“这个人是不是个马大哈?处理事情怕不仔细。”荣主任忧疑地说。
“完全可以放心,那是有我这把伞在那儿撑着,没有人家决断的机会。再说,这个人肚量大,能容下事情,而且品质好,不阴一套阳一套,不会背后捣鬼,主任,我敢向你保证。”
“你敢说没有你自己的因素?”荣主任突然问。
吴连喜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荣主任说不出什么。
“你们不是一个老乡的吗?你能说没有私心杂念?”荣主任看他懵在那里接着道。
“是老乡,这不假,但是,荣主任,我说的那些也都不假,多少年来跟着你,公私分明,这一点最起码的责任我还是能辨清的。”吴连喜一本正经地说。
“好啦,我知道了,让我再想一下,具体用谁,还要上会研究才行。不过,在你退下来后也不能闲着,我还要给你个重要的任务。”
“荣主任,您就别寒碜我了,下都下来了,一个老头还能做什么?”
“老了老用,你给我睁大眼睛瞅着。”
“什么?”吴连喜不明白地眨了眨眼问。
“盯着新主人,让他把路给我走正!”荣主任严肃地说,“另外,还要看住你那任性的名人儿子。”
“荣主任,这个我敢担保,他要再跑我提着脑袋来见你。”
“谁要你提脑袋!我不是怕他再跑,何况还有两万元的押金放在县社,我是想让他顺利成长,让他能像你一样早一天挑起一片天空。”
荣主任说到此,吴连喜仿佛听出了言外之意,荣主任这不是要有意培养成德吗?好好干,大有希望成为基层社的正职。顿时一股热流传遍全身,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知道怎样感谢眼前这位可亲可敬的老领导:“主任,让您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