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晚漫长得像钟面上的秒针,看似步履匆匆,不停地转动,实则时针只移动不到一格,连cctv电视台焦点访谈都还未播出。滨南市刑侦支队的办公室一片悄然无息,偶尔“噼噼啪啪”几下键盘敲击声才能打破寂静。
尸检报告出来后,经过短暂的会议,聂芷兰对侦查工作做出初步部署。马昭有另一个案子需要跟进,这个案子便由她主要负责。安排下去,万桐和褚涛依旧从失踪人口入手,确定死者身份是重中之重的第一步。
“小万。”原本紧盯着电脑的褚涛突然回头,身后陷入沉思的万桐被他冷不丁这遭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稳了稳心神道:“怎么?”
“看你心不在焉的,去拿个报告回来就成了这样。”
一个小时前,以为早已习惯尸体解剖的万桐自告奋勇溜进鉴定中心四楼的腐败解剖室。看着全副武装的聂芷言先是奇怪,屏气凝神走近,视线下移,五秒后捂着嘴奔出房间,把中午和晚上吃的饭全呕了出来。
“涛哥,你去试试,保准和我一样。”听吕栋栋说,他老大今晚也恶心得没吃下饭。
褚涛大喇喇地起身,在她身边坐下:“那下次我去,对了,正事要紧,符合死者性别、年龄、身高的失踪人口只有8名,要不然先打电话筛选?”
“行。”
沉寂的办公室终于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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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定中心二楼的检验室,身穿白大褂的法医们忙碌着。他们桌前摆放各色各样的仪器,手里握着试管,一次又一次反复实验。
“聂科,死者凝固的血液中检测出含有苯二氮卓类。”窗户旁的法医王扬推了一把桌子,转椅向后,靠近正在做组织分离的聂芷言。
“知道了,栋栋,记录下来。”女人头也没回,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吕栋栋敲击键盘的手飞速度飞快,嘴也没闲着:“这样看来,凶手应该先让死者服下安眠药,陷入沉睡,再用凶器直接刺入她心脏致死,最后······”
“合理推证,聂科,我觉得小吕可以申请去刑侦支队干活,那边正好缺人。”王扬喝下一口左侧茶杯里的水,为缓和异常沉闷的气氛,打趣吕栋栋。
“栋栋明天写申请吧。”
“不,老大,看在我死心塌地跟着你半年,平时端茶倒水的情面上,别赶我走。”吕栋栋心领神会,死皮赖脸恳求她。
“行了,油嘴滑舌,快做事吧,这个案子线索太少,我们能做的就是帮隔壁刑侦组多发现一点细节。”
“遵命,这不是看老大你今晚心情不好,饭都没吃,说两句玩笑话。”
“我没事了,谢谢。”聂芷言唇角扯出微微上扬的弧度,把手术镊子搁进消毒盘,而后将玻片标本整齐地摆放在左上角,等待检测。
走廊外响起平底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人未到,浑厚的嗓音便传了进来。
“听吴局说新案子的尸体呈巨人观,小言你吃不吃得消?”
女人闻言脱下手套,转过身站了起来。
“那胡叔什么时候回来帮帮我们?”
刚跨进门的身影是法医科科长胡祖安,上月底被省刑侦总队借调去协助侦办一起灭门惨案,今天正好回滨南开会。
“也得上面放人不是吗?胡叔相信你的能力,科里另外4位同事都会全力配合你。”老科长是聂芷言父亲那个时代的人,快到退休的年龄,套着一件磨得有些老旧的制服,发型一丝不苟往后梳,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早点回家休息,养足精神白天再工作,晚上最迟不超过九点下班,走了,还得赶着回省里。”
胡祖安往走廊的方向迈动两步,又转回身:“小言,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胡叔。”目送老前辈离开,聂芷言重新戴上手套,捏着工具小心翼翼地夹起其中一块玻片标本放在显微镜下,“抓紧时间吧,8点50分准时下班。”
“干活!”听到确切的下班时间,检验室又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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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同事下班后,聂芷言把第二天要做的分离理了一遍,跨出小区电梯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刚走两步,就听到“啊”的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求饶。
“你别挠,别挠啊,疼疼疼,我明天抽时间带你去看兽医,啊,咦!”
女人寻着声音走近,1301房门前,万桐一只手抱着右腿受伤的猫,另一只手似乎在取钥匙,表情龇牙咧嘴。
“嗷,疼!”小猫又挠了她手臂一下。
“来。”聂芷言双手搂着小猫的前臂,把它抱进怀里,“猫不喜欢一只手抱,喜欢这样,它才有安全感。”
万桐顿时委屈巴巴:“言姨,我这不是在掏钥匙吗?它好凶,回来路上见它跛着脚,就想明天带它去看兽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它才肯让我抱。”
“过来吧。”聂芷言瞅着她手臂和手背都有伤痕,转身的时候顺便说了句。
“啊?什么?”清冷的声音回响在她脑后,慢半拍的人刚取下钥匙,正准备开门。
“你手上的伤不处理?”女人半侧着身子觑了她一眼,示意她跟着。
“哦。”
“进屋后先去洗手间用肥皂水冲洗伤口。”
万桐是第一次进聂家的屋子,室内三室布局和隔壁她的家大同小异,只是摆置太过单调。整个客厅,除了两大柜医学方面的书,就是阳台安放的一台椭圆机和一些零散的健身器材。
连绿植都没有,虽然隔壁家里装饰也单一,但至少阳台有绿植啊。
她听话地清洗好伤口,刚从洗手间踱出。聂芷言已经提着小型医疗箱坐到了沙发上。女人拧开一瓶双氧水,撕开一袋医用棉签,动作轻柔地握住小猫受伤的腿,小猫有些认生所以害怕,双臂微微发抖。
“那个,桐桐,帮我一下。”
“啊?言姨,你叫我桐桐好不习惯。”万桐走了过去,在女人身前站定,冲着她笑,“我倒挺喜欢万小桐这个称呼。”
聂芷言:“······”她把几根棉签放进双氧水瓶,抬眸看了万桐一眼,“帮我抓住它的前臂。”而后补充一句,“轻一点。”
“知道,我只对罪犯不温柔。”
聂芷言轻柔地帮小猫清洗完伤口,涂了药膏,再缠上纱布,用医用胶布固定。万桐偏着头观察着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每一瞬都无可挑剔。视线不经意上移,停在她古潭无波的眼眸左侧,是一颗远不及绿豆般大小的泪痣,更增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兰姨眼角有痣吗?还是说言姨独有的?一时入了神的她,被手臂传来的凉意拉扯回来。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