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疆低呼。
无姬闻言转头只见苏冕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她心头一凛此刻他本该在南国皇宫为何会在这?心头思绪万千树影横斜看不清他的神色。
苏冕确能借着月色,将她们看了个通透。
恩义已偿,从此世上再无无疆。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无疆恩义偿不偿是由我说了算的,这个世界有没有无疆也是我说了算的。”苏冕自影下走出,缓缓说道。
无疆顿时心头一颤,只觉遍体生寒。
那日她走得决绝但并不代表她走得洒脱,并不代表她对苏冕未存着愧疚可此时,她心头更多的却是畏惧和忧虑。
无姬反身挡在无疆身前,阻止道:“公子!”
苏冕冷声道:“无姬,你让开。”
无姬仰头道:“公子知道无疆选择离开并不代表她就是背叛了我们背叛了东朝,她就算死也绝不会出卖我们,不会泄露东朝的机密哪怕一丝一毫。公子,放过她你就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无疆了吧!”
无姬望着苏冕希望能从他眼中找寻到哪怕一丝动摇。她知道苏冕护短,对她们好,但那都是建立在她们是自己人之上,若所栽培的人为他人所用,他宁愿毁掉。
“公子,无疆绝对不会做出对东朝不利之事,你就给无疆自由吧!”
“不会做对东朝不利之事。”苏冕舌尖轻捻这十字,目色沉沉,“若我现在要杀西流,她阻拦,算不算对东朝不利之事,若他日四国再次开战,东朝秘网开启,刺客探子全出,威胁到西疆皇室,她会不会忍不住出言提醒,纵然我相信她此刻心仍向着东朝,可以后呢?无姬,人心是最最难测的。”
苏冕眉梢微皱,说不清是生气还是自嘲的笑意:“她要自由,是谁给她的自由,在这世间,绝度的武力就是绝对的自由,我将她从狼口救下,倾尽毕生所学,让她能够在世间自由来去,是我给了她生命,给了她自由。”
“可是……”无姬企图再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月色茫茫,夜风萧萧。
无疆无声地越过无姬,只身走到苏冕面前,单膝跪地,道:“感谢公子救命授业,无疆曾许诺,要成为公子的刀,为公子披荆斩棘破城开道。可无疆手抖了,刀钝了,已于公子无用,有负公子栽培,无疆本该以死谢罪,但欠人一命,得先还了。之后,任凭公子责罚。”
苏冕望向屋内,那个身上插满银针,无法动弹的男子,短短几月便胜他悉心教养十几年,他负手而立,沉声道:“没有之后了,你现在在我面前杀了他,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执意抗令,无疆,你的命我会收回去,他也照样得死。”
无疆眼睛蓦地一寒,握剑的手渐渐收紧。
无姬眉间拧起,最怕见到这样的局面,忍不住出声道:“西流无论如何都是死,无疆,你何必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若是西流无碍,无疆执意不回,他们尚有价还价的余地,但此刻西流身受银针,不可施展武功如同废人,若无疆一人对苏冕,她的武功都是苏冕教的,之前对招从未胜过,即便如今她不知为何武功大涨,但对上苏冕,仍是胜算渺茫,若要强行带上西流脱逃,更是死路一条。何必要为一个必死之人,将自己白白折在这里。
她忽地转头看西流,想看看那个“将死之人”脸上的表情,是害怕惊恐,还是愤怒绝望,又或是一脸坦然地赴死,不顾自己的性命劝无疆回去?
他如果真有那么好,如果真值得无疆为他弃刀叛逃,那么也应该会期望无疆活下来吧。
然而她没看到她想象中的表情,也没听到她期待的话语,那人只是隔着窗,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
那个单膝跪在苏冕跟前的背影,单薄瘦弱,落在他的眼里。
他不希望无疆死,但也不希望无疆回去,死士判主,如同将军叛国,就算苏冕再惜才,就算她捡回一条命,也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这样一个人,既然离开了,又怎么回得去……
救命授业,自是恩情,但哪值得这么多年违心背性出生入死,无疆,你不欠他什么,也不欠我什么,你该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活着的。不要顾念我,不要退缩,你要相信自己手中的剑,能够一往无前!若实在打不过,那就逃,天高海阔,不要害怕,西流永远在你身后……
他伸出两指,拔下后背的银针,无声道:“师父,西流又要不听你的话了。”
苏冕垂头看着眼前之人,她束发低首,连同单手按膝的姿势也如同从前,似乎还是他最得力最信任的杀手。可此刻,那人却是缓缓抬起了头,嘴角竟是带了点罕见的笑意,道:“公子,无疆恐怕要再抗一次令了。”
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
“无疆……”无姬还是听到了她最不愿听到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