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到了明顶山的腰身处,便下了马车。此番托伝伲方丈所帮之事,不似两年前,更需得拿出十足的诚心。
腰身处的路依旧有些不平缓,路上的石子透过锦瑟轻薄的鞋底硌得脚心生疼。锦瑟却毫无怨言,提着裙摆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素心与芦笙也走在后面跟着,江奎牵着马车走在其后。约摸一柱半香的时间,锦瑟便瞧见了安国寺的山门,其上赫然用行楷写着“安国寺”三个大字。
与寻常寺庙一般,安国寺亦有三个大门。中间为无相门,即摆脱色身肉相遁入佛门左边为空门,即一切为空,无欲无求右边为无作门,即平淡如水,无牵无挂。
非寺庙之人空门进无作门出,男子左脚进,女子右脚进。这是寺庙自建立以来的讲究。
江奎将马车转交给守在寺门外的外门弟子,随同锦瑟依着寺庙的讲究进入了寺内。
锦瑟一进寺庙便依着记忆去了无量殿,此时还有一柱香的时间便到辰时,弟子们将将做完早课,紧致有序地收拾好跪垫与木鱼,纷纷出了殿。
锦瑟站在殿外的长廊上,等着寺庙住持最后出来,走上前合十行礼,颔首问道,“阿弥陀佛,不知伝伲方丈何在?”
住持颔首,回以合十礼,“阿弥陀佛,师父正在莲花亭等着施主。”说完又对紧随其后的弟子道,“元空,带施主过去莲花亭。”
元空稍稍颔首,行礼送住持离开。这才作牵引状引锦瑟一行人过去。
穿过一段长廊,锦瑟随着元空走了很长一段绿苔路,曲径通幽、禅房花木,一一穿过锦瑟的视线。最后行到石桥处,锦瑟这才遥遥看到伝伲方丈正端坐在处于湖心处的亭内,其对面还端坐着一个人。
元空向锦瑟行礼颔首道,“前面便是莲花亭了,施主请便。”
锦瑟回礼,“有劳小师父了。”
彼时,伝伲方丈正与坐在其对面的人下象棋下得正酣畅。
“小裕不在,华年也跟着一同去了。老衲在这寺中无人相伴下棋,着实无聊。这几日有你相陪,倒也不错。”伝伲方丈说着,一口饮下杯中的酒,咋舌道,“华年带来的这女儿红比之小裕的桃花酿竟也不差分毫。车。”
对面的人走马,刚好挡住了伝伲方丈的去势,有些忍俊不禁道,“若是教旁人知晓,安国寺的伝伲方丈是个嗜酒之徒,不知该作何感想。”
伝伲方丈瞪了他一眼,“老衲不食肉不犯戒,不过爱饮酒自乐罢了。所谓酒水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正是此理。相。”说完,便又走了一式。
对面的人正要说什么,突然瞧见迎面而来的锦瑟,不禁变了下脸色,小声道,“你可未曾知会我,她今日过来。”
此时锦瑟与莲花亭不过几步之遥,见着坐在伝伲方丈对面下棋的人微微一怔,又见着伝伲方丈像是醉了酒一般,脸色泛红。却还是行礼唤了声,“伝伲方丈。”
伝伲方丈闻言,这才缓过神来,干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平日里一脸正色的模样。
“九公主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所求何事?”
锦瑟跪坐在其身侧,缓缓开口道,“烦请方丈借人一用。”
“借何人为何事?”
“与锦瑟身寸相近之人,代锦瑟于寺中祈福半月。”
“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事还请公主……”
不待伝伲说完,坐在其对侧的人便向锦瑟开口问道,“姐姐,出家人是不是也不能近酒肉女色?”
见锦瑟试探性地点了点头,小轩又继续道,“那方才伝伲方丈还喝了哥哥送来的女儿红。”说完,又小声嘟囔道,“既然出家人不能喝酒,那小轩一定要记得下次提醒哥哥不要再带酒给方丈了。”
伝伲方丈本就因其小轩然转变的态度而莫名其妙,而今听闻其这般道,又见着锦瑟递向他的含笑双眸,不禁有些哑然,干咳了两声这才应声道,“老衲记得有几位沙门尼还未出寺,便请其相帮罢了。”
见解决完此事,小轩这才看向锦瑟道,“姐姐是来接小轩出去的吗?哥哥把我送在这儿,一点都不好玩。伝伲方丈老是拉着我陪他下棋,无聊极了。姐姐,你带我出去吧!”
听闻小轩此言,伝伲面上既有几分窘态,又露出几分愤懑。想着他看在这小家伙是华年送来的份上,好歹照顾了这么些天,没成想其竟与阮裕一个样,不顾他情面,不分好赖。
锦瑟看着小轩紧紧捏住她的衣角,青色的眼眸中满是期许,不禁有几分动容,可思及华年的话,只好摇首柔声道,“既是你哥哥送你来的,便自有他的道理,我可万不能自作主张带你出去。”
“公主,快辰时了。”江奎俯下身,向锦瑟颔首道。
锦瑟闻言点了点头,又见着小轩面上露出失望之色,不由地抚上他的头,温和道,“姐姐还有事。你乖乖在这儿等哥哥回来,哥哥自会带你离开。”
小轩怔愣地感受着锦瑟手心的温度,看着她含笑的眼眸,一时间忘了作何反应,等到她站起身,跟着伝伲方丈走出了莲花亭。这才回过神正想开口,便见锦瑟又折了回来,俯下身子自袖中掏出一只小布袋,放到他手中,“这是姐姐用墨石和白石磨出的黑白棋,你拿去玩,比这桌上的象棋更合适你。”
看着锦瑟离开的背影,小轩坐在原地,许久没有动。摩挲着布袋上缜密的针脚,不禁垂首打开袋子,看着里面小小的滚圆的石子,和一张画着围棋棋盘折成小方块的牛皮纸,不由地轻声笑了笑。
却说锦瑟跟在伝伲方丈身后,按照来时的路返回无量殿,此时正有几位沙门尼跪在佛像前念佛经。跪在前面前敲木鱼的师太察觉到来人,这才睁眼看向殿门处,见到伝伲方丈带着一行人进殿,便起身躬身合十行礼。
伝伲方丈回以合十礼,“你随老衲来。”
师太颔首,算是应了声。跟着伝伲方丈走向后殿,也不知伝伲方丈与其说的什么,只见那师太时而朝锦瑟这边颔首,时而又稍稍蹙了眉头。过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才随伝伲走了出来。对仍然跪在佛像前念经的诸沙门尼道,“清慧,你过来。”020020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