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风清,素罗山的夜空繁星闪闪,月光透过枝叶影影绰绰地照在元虞的愁容上。
师满之日,元虞跪了两个时辰,师父始终闭门不见。临行前,元虞在堂前磕了三个响头:“师父,人不见,盘缠得给点啊。”
说完等了半晌,才从窗户里飞出一个包袱,元虞抽筋的双腿瞬间不治而愈:“师父还是疼我的!”拆开一看,里面除了一个缺了口的铁碗和一张字条,连一个铜板都没看到。元虞揉了揉字条打开一看:我的好徒儿,为师专门为你打造了铁饭碗,清沂城的南街口是个好去处。
清沂城的确是个好去处,元虞在南街口桥下借宿了一晚,醒来不仅铁饭碗里全是铜板,还莫名其妙地捡了个郡主的身份。
元虞向后挪了挪,好让眼前这张十分好看的脸离自己远一些。这才看清此人一身玄衣,青丝高束,一双本该是风情万种的桃花眼里却看不出一丝笑意。这似刀般的眼神将元虞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后,淡定地吐出两个字:“是她。”
“郡主,请吧。”两名跟班模样的男子向前一步,元虞大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正欲转身溜走,腰间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接着耳边传来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我可是寻了你好久,感动吗郡主?”白千栩故意扬了扬声音。
元虞低头看了看抵在腰间却不易被察觉的匕首,咽了咽口水:“不敢动不敢动。”白千栩哼笑一声迅速地将匕首收进腕中。
元虞就这样被带进荀王府中的一间厢房,两名男子不知在何时已经退去,只剩下白千栩将她守着,二人相对无言,白千栩端起桌上的茶杯,气定神闲地呷了一口:“过一会见到荀王,知道该怎么说吧。”
元虞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的意思,門外便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人,虽是锦绣缎袍,但是岁月在他脸上布满的痕迹也丝毫掩盖不了他年轻时辣眼的相貌,他一把抓住元虞的肩,老泪纵横:“我的宝宝,你终于回来了!”
元虞向一侧冷眼旁观的白千栩投去求助的目光,顿时腰间又传来熟悉的感觉,于是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涕泗横流地哀号:“我的爹爹,我想死你了!”
荀王丝毫舍不得松手,像看到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宝宝,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爹爹,女儿过得很好。”元虞揉着被掐得发青的大腿,痛苦地咬住嘴唇。荀王听了此番话,视线移向她这身腱子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夜星门的白千栩,不出三日工夫便能寻得爱女。”三日前,夜星门的新掌门白千栩即位,荀王十年寻亲记才初有眉目。
望着白千栩这副“我知道我很厉害”的样子,元虞撇撇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锦鲤佩:“王爷,这便是十年前郡主身上的信物吧。”白千栩将玉佩迎着日光,仔细把玩端详。这好宝贝果然就是不一样,元虞使劲眨了眨快被亮瞎的双眼,心中叫苦不迭:我若是有这等宝贝,还会落得个吃不饱饭的下场?
荀王接过玉佩,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流,看着白千栩的眼刀一遍遍地刺过来,元虞铆足了劲儿痛哭。
这比向师父要盘缠的苦情戏更胜一筹。
元虞心里的金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这出戏一演完,怎么着也得讹他个十万八万,没想到这白千栩不仅没有适可而止,反而得寸进尺。
“我的演技是不是天衣无缝,姑奶奶我给你打个友情折,十万两白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元虞向白千栩摊开肉呼呼的手掌。
“郡主逃了,我如何向荀王交代?”白千栩勾了勾嘴角。
“可你知道我不是郡主!”
“现在是了。”
“你住口!”
“遵命,郡主。”
“……”看着白千栩一副小人得逞的样子,元虞被气得满脸通红,本以为可以卷着一笔银子远走高飞,现在却被这狗皮膏药缠得脱不得身。
荀王认亲这件事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这每走一步,元虞身边都跟着大批的带刀侍卫,连如厕的时候,茅房外都是层层把关。
这白千栩一手制造的烂摊子,自上次见面时全扔给了元虞之后,他便回了夜星门。
“如此算来,我已经半月不曾见过这没良心的,把我扔进狼窝里过苦日子,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元虞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把手伸向猪肘子,除了暴饮暴食,她难以解忧。
每天被几十双眼睛盯着,元虞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
“爹爹”元虞一声娇嗔,“这日日夜夜女儿的身边被这么多人围着,我到底是郡主还是囚犯啊。”元虞抓着荀王的手,开始撒起了娇。
“那依宝宝的意思?”荀王抚了抚须。
“依女儿看,他们加在一起,都敌不过夜星门一个白千栩呢。”元虞冲荀王眨眨眼,“爹爹,你懂我的意思吧。”
翌日清晨,全城皆知,白千栩便奉荀王之命贴身保护郡主。
“怎么样,我们又见面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元虞一口塞了一整块梨花糕。
“半月未见,郡主又圆润了些。”
“喀喀……”元虞差点没被噎断气,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从胸脯顺到腹部,白千栩握了握拳,替她倒了一杯水后,弯下修长的身段,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恍惚间,元虞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清香。
看着她嘴角残留的糕屑,白千栩不觉地伸出手替她擦了擦:“都这么大人了,吃梨花糕怎么还噎着。”
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让元虞心跳如擂鼓,连呼吸也开始不稳。
“我上辈子肯定和猴子结了仇。”元虞恶狠狠地喘着粗气。
“何出此言哪?”
“你铁定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处处与本郡主作对。”话音未落,白千栩不禁腹诽,这才过了几时,倒适应了郡主的身份。
元虞自认为这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从原本的日日夜夜被带刀侍卫跟随到如今的时时刻刻硬拉着白千栩形影不离,带刀侍卫对她言听计从,白千栩却对她熟视无睹。
“老千,我要如厕。”
“郡主自己有腿。”
“老千,我要吃饭。”
“郡主自己有嘴。”
“老千,守着我睡觉。”
“郡主你……长得又不是很美。”
“老千,老千!”
元虞躺在榻上,对着窗外咆哮,院里梨树上斜倚闭目的男子白衣胜雪,和这满树繁花一道融入这柔美的夜色。
阴谋,这一切都是阴谋。
元虞心中认定了这一切都由白千栩一手策划,先前她是骑虎难下,冒充郡主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却觉得对这吃喝不愁的日子难舍难分。
“可这白千栩让我捡这么大个便宜,自己也没要一点好处,这到底是为什么?”元虞往嘴里一个接着一个地扔葡萄。
“除了一个破烂的铁饭碗我身无长物,肯定不是贪图我的钱财。难道……”元虞紧紧地将双手合抱在胸前,脸上的笑容逐渐缺德,“贪图我的美色?”77电子书77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