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天安死后不到五个时辰,凶手再次犯案。同样的手法,死者浑身上下只有咽喉处有一道细细的伤口,同样没有目击证人看到凶手的长相。
死者叫秦望,是钦州城如意药行的掌柜。几年前盖州云峰山庄因涉及到六皇子谢康中毒案连累一门,导致数十年大晋药材的掌控权分崩离析。钦州如意药行趁机接掌大半,这次秦望从钦州城到长安来,也是来专门寻找合伙人谈生意的。
只不过合伙人刚到秦家在长安的宅子,就发现秦望死在了家中。
彼时大理寺的人都在四方楼里处理陆天安的案子,秦望这么一死大理寺的人手不够,祝清欢便被叫到秦府帮忙了。
等沈遇到秦府的时候,祝清欢正在询问发现秦望死亡的第一个人,他的合伙人陈封。
“陈公子为何这么晚过来找秦望谈生意?”
陈封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温润,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晓,是秦掌柜挑的这个时间让我过来的,我虽觉得奇怪却也只能听他的安排。”
祝清欢端起旁边的茶盏凑到唇边,眼睫微敛,见他掌心有茧心念一转,问:“陈公子年轻有为,可曾娶妻了?”
陈封被她问得一怔,笑了笑道:“在下父母过世得突然,药材行就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从前无意于此也不了解,如今就只能下苦功了,从搬药材磨药粉开始做起。”
祝清欢赞了他几句之后,突然觉得脊背一凉,像是六月间的夏日突然来了场大雪一样,冻得她一个哆嗦。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月门边倚着一道身影,见她望过来也不躲不闪,直接走了过来,却是擦过她的肩膀而过,举拳朝着陈封挥了过去。
陈封右手骨节撑在案子边缘,随后一滑,沈遇的拳头落在他的鼻梁上,直接打得他踉跄倒地,英挺的鼻子出了血。
“本官还是第一次听闻审案子还要问是否曾娶妻的,怎么着?下一步,你是不是也要问她是否曾婚配嫁人了?”
陈封见他满脸的“山雨欲来风满楼”,无缘无故被打了一拳心里也窝了火,笑着道:“祝大人聪慧温柔,的确令在下心仪。这位大人既然替我说了,那我也问祝大人一句,你可曾婚配,是否有心上人?”
沈遇抿紧了唇,抿成一条直线,这是他暴怒中的表现。
“沈大人,陈大人找你过去验尸。”月门外温故喊了一声,暴怒中的沈遇轻轻柔柔地看了一眼祝清欢,提步跟着温故去了。
祝清欢还在琢磨沈遇的那个含义深深的眼神,等着陈封痛得呻吟一声才想起伸手去扶他。
“我不曾婚配,不过已经有了心上人。”
秦望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陈封到的时候整个书房门窗都是被从里面锁住的,他敲门无人,觉得异样就用了力气撞开,结果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秦望。
书房门窗的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换言之,这是一宗密室杀人案。
沈遇那边验尸进行得很快,仍旧是和陆天安一样的死法,连切入的方向,深度都和陆天安的一模一样。
他一向是自己做完事儿就走,这回也一样,拿着装工具的布袋直接回了大理寺,坐在靠椅上闭目养神。没多一会儿他听见放轻的脚步声走近,有人蹲在他身前忙活着。他浑身都生得极白,平时磕到哪儿碰到哪儿都会青,这次用了力气去打陈封,打完整个手的骨节都肿起来了,
药水沾上他的手,顿时一股灼辣的疼传来。他手不自觉地颤了颤,睁开了眼,听祝清欢轻轻地问:“疼不疼,三哥?”恍惚中竟还是她从前随着沈婳一样对他的称呼,只是他好像有许久没听到过了。
沈遇心下一片柔软,无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后祝清欢拿着棉花团的手猛地往他伤处用力地一按,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
发怒指责的话只起了个头就吞了下去,祝清欢抬起了脸,眼眶通红,满眼的伤心和难过。她一贯都是要强的姑娘,从小到大只有她欺负别人的分儿,哪有过这样的时候?
“沈遇,你受的疼比不过我心里的万一。你当初和我说,我如果能考进大理寺你就答应和我在一块儿……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是做什么呢?”
祝清欢喜欢沈遇,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
祝青崖这些年只得她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祝清欢自小就是无拘无束活得逍遥自在,谁欺负她,她就打回去,反正拳头是不会说谎的。在书院里她次次考核垫底,不过她娘说了,她开心就好,以后就算不能入仕,家里也养得起。
就是这样的祝清欢,喜欢上了事事认真、守礼守节的武安侯府三公子沈遇。她借口去找沈婳玩儿却总趴在墙边看着沈遇,被他抓住也不慌,干脆坐在墙边,大大方方地对着他笑。
祝清欢及笄的那一日,便又跑去了武安侯府,盯着他的眼,坦荡地道:“三哥,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块儿。”
沈遇和平时一样面上没什么波动,祝清欢已经习惯了,来的时候还在想如果自己假扮一具尸体他是不是就一时兴起答应了。她做好了沈遇冷言冷语拒绝她的准备,没想到他静默了一会儿,说:“回去好好地读书,等你考进大理寺我就答应你。”
之后天湖书院整日睡觉、找事儿的祝清欢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地学。可毕竟她落下得太多,临时抱佛脚也没用,那一年科举考试她初试都没过。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努力着,在第四次科举中终于及第,并顺利地进了大理寺。
可沈遇对她依旧冷漠,甚至比从前更甚。她早就不是那不管不顾的性子,她有了弱点就变得脆弱,她不敢问他,怕一问,这些年的努力就都成了泡影。
但他也会和她偶尔的亲近,甚至是对陈封大打出手。这样时好时坏,快要将她逼疯了。
沈遇拧着眉头看她,看得她心中一片冰凉。祝清欢胡乱地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恨恨地道:“我就是个学渣,能从学院顺利出来都算万幸,可为了你我埋头苦学考了进士。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随口搪塞的话我都会当真,所有人都觉得我做不到,我偏偏要做给你看。所以沈遇,我告诉你,我容忍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别总欺负我,没事儿闲得找抽!”
被压迫久了,她说话也没顾忌,听得沈遇眉头皱得更紧。
“小姑娘家的,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胡话?我说了你进大理寺我们就在一块,我没有食言过。”
祝清欢整个人都傻掉了,沈遇内心挣扎了片刻,别开脸去,说:“我旁敲侧击地问过旁人,怎么对在朝为官的姑娘家好,得到的回答不外乎是接送她上衙下衙,备好早点晚饭,若是公事有能帮的地方就尽力地帮……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你早就默认了我们的关系。”
他自脖颈儿后到耳根已经是一片通红,这峰回路转的剧情让祝清欢心中震荡,惊喜万分之余,又觉得十分无语。
鬼才能看得出来他的“表现明显”?!她伸手扳过他的脸,掌心熨帖着他两颊的滚烫炙热。
“你那样不算,我这样才算。”她倾过身在他唇上短促地落下一吻又松开,沈遇眼底有他自己也不懂的茫然以及炙热。他本能地抬手,在祝清欢的脸移开前扣住她的后脑勺,唇急切地去捕捉她的唇,缠住不放。
天子脚下死了两个算是有身份的人,这案子很快就在长安城传扬开来。
大理寺为了这个案子忙成一锅粥,只有沈遇一个人清闲得很,每日早起去找祝清欢一道上衙,夜深时等着她一道下衙,完全不记得自己每日还有早睡的习惯,早点、晚饭全包,在她累极时还会提上一盒点心。
在旁人眼里这两人是关系还不错的衙门同僚,只有祝清欢自己清楚,那个从小到大眼里除了尸体就没有大活人的沈遇,在用自己的方式有些笨拙地对她好。
从前她不知道,以后她会懂得。而且每次他送她回家时,在夜晚的静谧中他都会无声地抱住她,掠夺她的甘甜。那样清冷又疯狂的模样,一想起,她的脸颊就发烫。
“怎么脸红成这样?中暑了?”沈遇拎着食盒进来,瞧见她就是这副脸红红的样子,手覆上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担心她生病。
祝清欢拉下他的手,摇摇头道:“我无事,你怎么……又来了?”
旁边还有两盒点心,再来一盒几乎开点心铺了。沈遇捏了捏她的手指尖,随口道:“听说那个姓陈的又来大理寺找你讨论案情了。”祝清欢一下笑出声,敢情是来打探敌情的。
“怎么,你吃醋啊?”
“他这个人不大对劲儿,不是寻常的人。”沈遇缓了一口气,阴郁地道,“不过见他总来找你,吃醋也是真的。”
初次见到陈封,沈遇一拳打过去的时候,他身形微动,指尖撑着桌案用力,明明下一刻就能迅速闪开,却生生地接了沈遇的那一拳。这个人是高手,还是个能运气、收气都自如的顶级高手。
前两日沈及总算查到一点儿眉目,却不是针对凶手,而是关于秦望和陆天安的死法。笔下文学b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