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四年五月,已是春末夏初。入春时的春寒料峭早已不见,盛夏时的炎炎浮躁还不曾到来。
应天城内的百姓安居乐业,各部衙门的事务也是进展得有条不紊。
况钟除了处理一下案头的公文,平日里倒是会在金陵周遭游山玩水一番。偶尔与顾诗筠诗文唱和,或是浏览旧时案存,倒也别有雅致。
期间,倒是汉王朱高煦以各种由头大摆宴席,几番邀请况钟赴宴,却都被他婉拒了。
顾诗筠得知此事后,心有忧戚,说道:“如今朝中,汉王势力最大,几次犯了过错皇上都不曾责罚。你如今已几次不去赴宴了,难道不怕他一气之下……”
况钟浑不以为意,轻笑道:“连你都能看出汉王得势了,不过我可不想攀附朝中的任何一个势力。当今的皇上龙体康健,我又何必学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挤破头地参与储君之争呢?”
顾诗筠听到他这一席话,会心一笑:“唉,你若改变了心意,便也不是况钟了。”
二人正议论间,忽见老童快步入风地走了过来,双手呈上了拜帖:“大人,有人求见。”
况钟接过了拜帖,展开一瞧,初始几个字是“翰林院侍读求见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况大人”。
况钟只觉得奇怪,这上面只有官职,并无名姓。
顾诗筠见他面露疑惑,便问是何人的拜帖。
况钟将拜帖转交给她。
顾诗筠仔细看过,也倍觉奇怪:“来访者为何没有名字,童大叔,你可曾看清是何人了吗?”
老童答道:“回顾小姐,那位大人坐在轿中,并未看清是何人。”
况钟喃喃道:“我与翰林院从无往来,更不认识什么侍读。”
顾诗筠心思机敏,说道:“侍读在翰林院中,多陪侍帝王论学或为皇子等授书讲学,轻易怠慢不得,或许有要事与你相商。”
况钟觉得此言有理,于是便说道:“请贵客到前厅等候,我换件衣服就来。”
“是。”
况钟马上换了一件圆领袍,张开双臂,顾诗筠亲自为他系上了宫绦,又帮他将衣摆理正。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况钟来到了前厅,只见这里早就有人等候在此。那人身穿一件湖蓝色福字道袍,外罩墨蓝松鹤纹褡护,足上一双皂靴。头戴大帽,背负双手,手中握着一柄白折扇,正抬头观望着中堂上的那幅青松画。
况钟上前几步,拱手一揖:“侍读大人远来辛苦,况钟来迟。”
那人不曾回头,只是笑着说道:“本官离京多日,况大人这里还是没怎么变啊。”
况钟听到这声音甚是熟悉,但心中存疑,他又困惑地往前走了几步。
这人慢慢转回身来,况钟大惊:“老白,是你!”
面前这人正是他的至交好友白慕廷。
白慕廷紧忙走过来,握住了他的双手:“况兄,可想死我啦!我刚刚入职翰林院之时,你正巧离京。如今我们终于实现了儿时夙愿,同朝为官啦!”
况钟却远没有他那样激动,只是松开了手,说道:“况某的儿时夙愿,是肃清天下冤狱,可并非是在朝为官。”
白慕廷笑道:“不做官,如何肃清天下冤狱?想当初,一个小小的靖安知县曹旺德,你都拿他没有办法。如今可不同啦。我前不久回了一趟靖安,那曹旺德在我面前极尽阿谀奉承之能。只恨况兄你没见到他的那副嘴脸呀!”
况钟请白慕廷落座,他说道:“我记得当初你可说过,曹大人终归是一人父母官,你言语谦卑,对他更是恭维有加,如今为何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