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萧叡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把后面要跟上的“过来”两个字给吞咽下肚强忍着不去看顺王搭在怀袖手腕上的手指。
眼下他明白过来大概是小皇叔在给怀袖把脉倒不是非礼。
也不知是在玩闹什么?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如鲠在喉略微无法接受。
怀袖是他的,全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他不许怀袖被别人碰。直恨不得把怀袖揣在他的袖子里让旁人连见都见不得。
偏偏这是在外人面前,他还不能表露出不满还必须装出一副谦和温厚的模样。
话到嘴边强行一转他复又笑了一下,方才的冰冷仿佛只是一瞬间,稍一错眼便会发觉不到萧叡装成漫不经心,道:“怀袖你怎么在这?”
怀袖赶紧离开座位顺王的手指自然也离开了她的手腕,向皇上福身作揖:“参见陛下,奴婢是来向太皇太后复命的。”
萧叡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目光并未再落在她身上就像她不存在一般,好似方才焦急的唤出怀袖的名字,只是因为看到意料之外的人而一时顺口而已。
萧叡笑着与顺王说话:“皇叔,多年不见了。”
这不是前两个月才见过,这就成多年不见了?闻言,顺王颇感趣致,上回他就觉得怀袖与萧叡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眼底有几分谐噱笑意,便应了下来:“是,多年不见了。陛下比当年更加伟岸强健了。”
太皇太后也说:“你们是亲叔侄,合该亲近一下的。”
等她百年后,她的幼子还得仰仗新皇过活,要让萧叡记得尊重这位皇叔。
这三位皇族至亲貌合心离地谈议风生,仿如多亲密。
怀袖不动声色地退下,和其他慈宁宫的婢女一样侍立于旁。
见说得差不多了,萧叡才装成像是刚看到怀袖一样,漫不经心地问:“祖母还有要交代怀袖办的事吗?朕还有事想找她办,原还想给您请安回去以后再叫她,现在却是正好,若无事,朕便把她带走了。”
太皇太后不疑有他,笑道:“就算怀袖能干,你也不能这样什么事儿都要她做呀,好好的大姑娘,被你拖到二十五了,还未成亲。”
这是什么意思?萧叡敏感地觉得心里不舒服,又想或许是他自己多心,回答:“便是在六局一司中,怀袖也顶能干,没她不行,前些日子她不是生病?朕从皇家围场回来,都不大适应,总觉得宫里有些混乱。”
萧叡虚伪地感慨:“若还能有像怀袖这样能干的女官就好了。”
怀袖心下无语,还得叩谢皇恩:“陛下谬赞。”
如此一番讨人,萧叡便顺利将怀袖自慈宁宫中捞出来。
怀袖静默恭敬地跟在他身后,萧叡后面缀着一串人,一路往小径走,渐入一片竹林,方才停下,转身盯着怀袖。
萧叡道:“退下。”
除怀袖以外的侍者便如潮水般无声地退去,守在小竹林的各处,以免有人唐突闯入。
萧叡三两步上前,抓住怀袖被顺王摸过的那只手,亲了一下她的手腕:“别的男人碰你,你也不知要抗拒一下?”
怀袖觉得这人简直无法理喻:“不过是把脉而已,张御医不也给我把脉吗?”
萧叡醋意熏然地道:“顺王又不是大夫,他是个道士,他能把个什么脉?这不一样。”
怀袖摇头:“那奴婢也拒绝不了,太皇太后与亲王要我做事,我怎么能不做?”
萧叡凝望她这幅恭敬而又叛逆的态度,心里就由不住地焦躁,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仿佛桎梏住她不准逃离一样,愈发用力,低头紧盯着他,寒声道:“那若太皇太后要你做顺王的侍妾,你也不拒绝吗?”
怀袖怔忡了下,回过神,毫无犹豫、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答应。”
怀袖否定得太爽快了,反而让萧叡恍惚了一下,瞬间连日来的苦恼都云散烟消,身心舒畅,他非常满意怀袖的这个态度,高兴得忍不住嘴角上扬,眼眸骤然一亮,偏还要说反话:“怎么?你是嫌弃我皇叔老,不想与他做侍妾啊?”
怀袖又说:“奴婢哪能嫌弃顺王?奴婢并不觉得顺王陛下老,不过奴婢不想做人侍妾。陛下怎么会觉得奴婢会愿意?突然这么说,着实荒唐。”
问题被抛回萧叡身上,他却并不觉得怀袖不够恭敬,反而觉得甜蜜,袖袖这是恼火他质疑她不忠吧?萧叡连忙哄她:“是朕不好,袖袖别生气。朕是糊涂了,刚才见他摸你的手腕,朕就觉得扎眼。”
“上回太皇太后私下跟我提说,觉得你能请顺王下山,顺王似乎待你颇有好感。”
“你也听说过我皇叔那人,他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太皇太后病急乱投医,觉得他愿意与你说几句话,说不定就愿意让你生孩子。”
怀袖紧皱眉头,一脸明摆着的不乐意,连连摇头:“太皇太后从未与我说过。就算说了,我也不会愿意。”
这无疑是最表忠心的告白,萧叡一腔柔情无处发泄,忍不住低头柔软地轻啄一下她的嘴唇:“朕当时就与太皇太后说了,这得问过你的意见才行。再后来,宫中不是有人传我俩的关系。”
说到这个,萧叡就想起被怀袖当众辟谣的糗事,停顿了下,才说:“不知太皇太后是否起了疑心,之后再没与我提起过要你给顺王做侍妾这事朕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歇了心思。”
怀袖确是第一次听说太皇太后竟起过这种念头,她觉得甚是荒谬。
这宫中,糟践奴才的主子本就不分男女,皇上是,太皇太后也是。人人都看她是个奴才,萧叡把她当取乐的玩物,而在太皇太后眼里,她又成了一个可以生孩子的物件。
谁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大抵都觉得她必定是愿意的,她一个庶民,能允许她诞下王族子嗣,对她来说,便是莫大的恩赐。
任谁想,也不会认为她会拒绝,而是应当立即跪下,感恩戴德地接受这份赏赐。
这般一想,怀袖便忍不住笑起来,仰头望着他,仿佛深情几许:“怀袖不怕,怀袖知道陛下一定不会答应的。”
“怀袖不会做顺王的侍妾,也不会做郡王的侧妃,更不会做闵将军的妻子,怀袖这辈子,只想做陛下的尚宫。”
“做七郎的女官。”
怀袖鲜少与他说这样没羞没臊的情话。
不,这就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萧叡竟然觉得比怀袖在他怀中娇柔吟哦更让他觉得情难自禁,满心蜜意柔情在澎湃涌涨,心都快被怀袖的目光被望得化了。
只被怀袖哄了一句,萧叡便连耳朵根都红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个皇帝,恨不得与怀袖山盟海誓,千言万语徘徊在胸口,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这时候反而不好意思轻薄怀袖,规规矩矩地握着她的手,红着脸说:“朕也只要怀袖你做朕的尚宫,朕在位一日,尚宫之位便不会许给旁人。”
怀袖被萧叡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也搞得脸颊有点发烧,心下略有些不耐烦。
她心想,这狗皇帝要还要看她到何时?说得好似很深情一样。什么时候放我走?该不会还想在竹林里要她一起玩吧?
怀袖想了想,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萧叡被亲得脸更红了,魂不守舍。
怀袖跟哄狗儿一样地说:“七郎,我真的还有公事要办,太皇太后的千秋宴不容闪失,等千秋宴办完,我俩都得空了,你再悄悄来找我。”
怀袖又踮脚,靠过去,热息拂在他的耳朵,轻声说:“到时我再好好陪你,你想怎样都行,你不是要我与你生个小公主吗?便有空陪你造个小公主了。”
萧叡心都被她给呵酥了,心痒难耐。
却没得法,只能放怀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