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来历(1 / 1)长渊有女仙首页

仙门正派从来很少告诉弟子关于仙牢的事情,长渊也不例外,若不是对长渊十分熟悉,恐怕无人会想到长渊仙牢竟会藏在三大仙峰的山体之中,四面有奇术封印,真气压制,在这里,妖魔邪祟再想要逃出去,几乎没有可能了。    而长渊仙牢的入口,藏在一处草木繁盛,看起来荒废了许久的洞口,怎都是令人料想不到的地方。    不过此时,再荒废的洞口,也有人站在了外面,长渊服饰的白衣随风轻动,慕长白久久未动,温和的脸上仍有几丝惑色,又加上他微微一紧的手心,终于还是走进了昏暗的洞里。    只是他的心中,有些难受了。    惜时的记忆恍如潮水,在慕长白一步一脚印中,在这往仙牢深处的路上,一点一点想起来了。    “你叫慕长白?”    “是。”    “我,夜笑南。”少年书生轻声说道,“我与你年纪相仿,但你比我入门早,便尊你一声师兄。”    “师弟。”    可后来两人叫着叫着,便将这师兄师弟的称呼抛到云霄外去了,他与他虽未过分亲近,在心底却如清水知交,修行修道,慕长白可是与他一路并齐过来的,之中的体会,想必他只愿与他在闲后叙说的。    慕长白不曾想到,十几年面对的人,他似乎从来不认识过,夜笑南,他到底是谁呢?    昨夜发生的事情,今天已经在长渊传遍了上下,之前那些心畏慕长白的弟子满脸羞愧,以至于慕长白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也不敢出声,但更多的人清楚了慕长白的为人心性,心里面不由的对他更加敬佩与向往。    何时才能与这样的人谈笑风生、畅论古今,人生尚可足矣。    之后的事情想必掌教与玉渡也知道了一些,只是他们身为一脉之首,深知休宁那时的心境,饶是谁也没有办法接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竟是自己教诲了十几年的夜笑南所做,当时的知觉就像是抽干了河水中流,身体只剩了麻木与不可置信,长灵峰诸位弟子只见得休宁踉跄回宫,心中一阵于心不忍。    想必是换作他们,也是一时无法接受过来了。    慕长白请求,掌教也下了令,这血案之事,就由慕长白做出最后的结果了。    长渊上下几千人,怔怔望向天空,那些弟子的在天之灵,是否犹然等待着什么?    石洞直达仙牢底处,这里的石壁上镶有玉石,通明如火,点亮了仙牢各处,再细细观看,石壁上有符文术号,多半是玄门奇术一类的封印,真气藏在石壁那头,以此来压住仙牢里面的贪嗔痴邪。    洞里有锁链敲击的声音,两个叶易青共处一洞,被金色的仙锁各自拴在两旁,其中一个叶易青试图拿起旁边散落的石头打碎仙锁,如此试了几下,那仙锁依旧如常,一动不动。    另一个叶易青神色不慌不张,只盘坐在一处石块上,见到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男子的所做,顿时说道:“怎么,沉不住气了?”    那个叶易青没有立即说话,继续用石头敲砸仙锁,可到了某一程度,那仙锁像是有了灵性一样,将他自己栓的更紧了,最后他也只作罢,到头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那个人又怎会在乎,索性放松了下来,回道:“现在不就沉下来了。”    叶易青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与他一样的外表,缓缓说道:“我看着你这皮囊都觉着恶心。”    “你在恶心你自己?”那个叶易青忽然大声笑道。    “这怎会是我自己,你不及我十分一。”叶易青面不改色,回了一句。    另一个叶易青躺在石壁上,笑着说:“我若不及你十分一,外人早把我看穿了,何必到现在?”  叶易青凝气入神,没有继续答话。    石洞仙牢一片安静,两个叶易青决然不同的性子,此时一下熟悉他们的人便可知道谁是真假,只可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在。    再过一阵。    叶易青修行结束,继续问道:“你到底是谁?做了那么做杀人血祸,你与妖魔定有关联了?”    而另一个叶易青干脆一笑,道:“这些东西我不希望你来问。”    “那你希望我来问?”仙牢外一条走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影,白衣飘然,脸上依旧温和,正是慕长白。    他徐徐走了进来,离他较近的盘坐在石块上的叶易青登时起身,有些惊喜的开口说道:“长白,你出来了。”    慕长白只回了一笑,目光定在那躺在石壁边上的另一个叶易青,正巧他的眼神也对上了慕长白,两人心思各不明说,随后那个叶易青也不做掩饰,略微失望的叹道:“当然也不希望你来问的。”    话里几分感慨,几分自讥,无限意味。    “那你想谁来问?”慕长白平声气静的说着,“师尊他老人家?”    旁边的叶易青脑子一阵迷茫,浑然不知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可听慕长白语气,那个假扮他的人慕长白显然认识他的真身,当即问道:“长白,他是谁?”    慕长白只道:“你来了这里几乎没有后路了,何必不现出真身?”    那个叶易青垂首闭目不理,直到他听见慕长白双目微红只无奈说出他的名字,他在长渊被叫了十几年的名字——    “夜笑南!”    他才再次睁开双眼,目光紧紧锁着慕长白,那张温和的脸上,眼睛微红的有些无奈,在场只剩了震惊中的叶易青一人,三人心境各自复杂,怔然相对、相视。    最后那个躺在石壁上的人,随手一挥,身上衣衫化去,轻烟弥漫,不多时,仙锁困住的人,当真是长灵峰休宁座下的二弟子,夜笑南!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石洞仙牢中,隐约回荡着一句令人动容的话,很难想象这是从慕长白口中说出来的,他只看着现了真身的夜笑南,当真与自己的猜想□□不离,只是他到现在都仍不敢相信,自己识了十几年的人,如今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凶手,长渊足足十几人的性命,就这般无端无辜没了,慕长白想不明白,他只看着夜笑南,在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可夜笑南丝毫没有悔过的意向,疏眉朗目没有逃避,仍旧敢直视慕长白,最后只说出了几个字,心平气和的说出来:“如你所见。”    “笑南,这是为什么?”叶易青紧接问道,心中震惊仍不愿接受这样的说辞,在他的印象里,夜笑南从未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給人的印象就如他的书生气息一样,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如何能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这种血祸之事。    夜笑南笑了笑,随手掂了掂地上的仙锁,答道:“因为我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妖魔啊。”    这一句话,夜笑南忍了十几年,如今说出来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慕长白看着他的眼神更加深沉,沉默不语。    叶易青更是直接被惊住,恍惚坐回石块边上,一切无从可说,只留下震惊之余的无措。    夜笑南见他们这样,又笑了笑说:“好歹我们三人也是师兄弟一场,便索性说多一些好了。”    两人又呆呆看向了他。    “我记得来长渊时应是十二岁的年纪,可来长渊之前你们可知我是哪里的人?你们无从可知,就连师尊…休宁甚至整个长渊怕都是没人知道,哦,不,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但是他应是不敢再提了。”    “你们从来不知道我们意图什么,只听门中仙长口训说匡扶正道,安定天下,这是修仙之人的职责。其实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阻止我们要干些什么为祸苍生的事情罢了。”    夜笑南说到这里,暗自讽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天下为局,你我他皆是棋子,下棋的人现在指不定在哪里看着我们呢。我所做的一切,不过也是循着我这边棋主的意思,只不过我可以稍稍加点自己的私心,也就是你慕长白了。”    慕长白心中不免滞了几分,难涩之意油然而生,他看着夜笑南,轻说道:“就单单因为我,无辜十几人丧了命?我对你说过,我不是圣人的…”话到最后,他竟有自责之意。    夜笑南看着慕长白这副模样,实在哭笑不得,道:“不过区区普通弟子,有何可惜?”    “这就是我仙门正派与你妖人魔众的不同。”慕长白凛然回道,“正道从不滥杀无辜,从不以牺牲他人利益来换得好的结局,你说出这样的话,师尊对你的教诲你都忘完了?”    叶易青在一边听得心潮澎湃,可见慕长白的号召在长渊实属不凡,只听他又说道:“也许你眼中根本放不进那些弟子,可不曾想过他们能入长渊,实在比世间大多人都好上不少,他们在那些人的眼中,何曾没有过羡慕,他们也曾被大多人向往过,他们曾经也是如我们现在这般,只是我们这些人比他们更好一点罢了。”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曾经的我们站在自己的巅峰,可到了外面的世界,我们才知道,我们的巅峰不过是别人的起点,可幸运的是,我们一直在进步,不是吗?    仙牢之中久久回荡着慕长白激扬的话,三人未曾再说一句话,饶是夜笑南心中有些执着,可听完这话心头不禁一震,刹那间思绪万千,如潮水纷至沓来,最后竟不知过了多久,洞中徐徐响起一句话,寻着石道往外传,直冷了人心。    “我又不是你,怎来会有这般认识?”    慕长白与叶易青只觉身子微微倾倒,夜笑南说着话的意思显然觉着他并无多少过错,两人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见夜笑南一副未曾见过的样子,年轻男子低声呢喃着。    “就像你不曾是我,说得再多,你也体会不到我。”    夜笑南重新侧倚石壁,面上表现的无关紧乎,可心里面却慢慢大的沉了下去,随即他抬头看向慕长白与叶易青,咬牙切齿冷笑道:“嘿嘿,我的世界里,只有第一,从无第二,更无最后!”    这般言语果断,戾气桀骜!    仙牢洞外的走道传来呼呼的风声,许是外面荒废洞口传来的,但慕长白与叶易青两人的身子在听完的一刹那,随着冷风微微一抖,心里稍承受不住的叶易青率先跌坐在石块上,看着如此陌生的夜笑南,眼中除了震惊无措,剩下的,只有茫然不解的眼角的泪了吧。    曾经相识到相知,以为相知便知心,到头唏嘘十余年,可悲可叹陌路人。    他眼里的二师兄,洞中的三个人,最手足无措的,莫过于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又什么都知道的他了吧。    慕长白怔怔而立,心里面积郁着苦闷,温和的脸上一阵又一阵的苍白,紧锁的眉下眼中怜惜,只对夜笑南再说:“你怎会变得如此了?”    夜笑南冷冷的笑着回答:“不是变,而是从来如此!”    最后几字说的极重,低沉且斩钉截铁,如刀刃断水,似寒雪成冰,仙牢洞中悠悠回荡,再将人的冰点拉入下限。    “那时候如果不拿第一,就可真的成了万劫不复了。”夜笑南忽然整理了一下衣袖,看着两人的神情,自顾自的说下去,只是嘴边的笑是多么的无奈了,“你们可知世上妖魔齐聚九幽殿,殿中又有魂门与死门。”    听到如此陌生和杀气极重的名字,料是慕长白与叶易青都不免心中一惊,听他再讲下去。    “一入死门,九死一生,尚有生的希望;旦入魂门,万劫不复,唯有魂飞魄散的结局。”    “你们可知,那里有多少人没有走出来?你们又可知,那里堆了多高的骨山?积了多深的血池?”    夜笑南说着说着眼睛的红了,那里曾留给他至深的惧怕感,可他仍旧连闯了三次,三进三出,为的只是驳到那个黑篷人一眼赏识,只要一眼,他就可以跟许多人不同。    年少折磨到尽头,看得更透的,其实就是从小受苦受难,心智早些开明的人了吧。    “慕长白,你不曾经历过那些东西,自然可以说得轻松。可是别忘了,世间如那里一样,皆是残酷的!”    夜笑南惨笑起来,眼中尽是狂颠之意,只消冷声说道:“慕长白,我说过我看上你了,我要你与我真正一战!此生前后,死不足惜!!”    他的孤傲在那里便开始,他的嫉妒在这里烈到极致。    洞道有风声呜呜,明光下,两人分明见得夜笑南泪眼模糊,但笑声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