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入口淡且涩,即使等了一小会儿,沧离也没能感觉到杨逸才所说的奇妙感觉,反而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他隐隐有种说不出的胸闷,他猛然一皱眉,看着青华宫内满面笑容的主人,不知作何感想。 深夜无人,此时更是安静的要命,沧离心中直觉着万万不对劲,是时候该找理由回去了,当下他起身拱礼,说道:“杨师兄,如今道已论过,茶也品了,夜又过半,是时候回去了。” 杨逸才听完笑容更加明显,起身也要做拱礼模样,回道:“可以,当然可以。” 沧离一听,心中胸闷的感觉愈发明显,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清冷少人的青华宫,不过当他转身走了才四五步,他的身后,一句令他身子一颤的话传了过来,他的眼神一缩,震惊的往回一看,面色沉重。 “你当真以为你能走出那扇门?” 杨逸才经历了刚才坐立不定,到后来的汗流浃背,直至他得逞了某些东西之后的一点点放松,可现在的他,与往常大不相同,阴诡的神色让人看到就觉得背脊发凉。 沧离心中防范起来,只一问:“杨师兄什么意思?” 杨逸才笑道:“我原本以为可以一举两得的,既收了你,也收了那两个小仙女,可没想到,竟只有你一人来了。也罢,之后也行。” 沧离这下有些神色凝重了,听他口气,再想起杨逸才平常的为人,这怎么也不像是从他嘴中说出来的话,只是如今切实说了,自己当真听见了,他的心里莫名想起凌竹清之前与慕长白私底下说的话,心里不好的预感猛然骤升。 而且,杨逸才□□裸的说,他看上两个小仙女了,说的不就是明溪与吴素? 简直不如衣冠禽兽! 沧离稳了稳心神,冷声说道:“杨师兄本有双修伴侣,说的这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岂不是颜面扫地了?” “嗯,没错。所以我都是私底下干这种事情的。”杨逸才还不遮掩,直接开口说道,“既然你逃不走了,我就所幸再说一些你不懂的东西。” “杨师兄怎知道我逃不走?”沧离反问一声。 杨逸才走上前来,打量着他开始发汗的脸庞,忽然一笑,抬起衣袖从中掏出一个蓝色玉瓶,说:“你中了一种名叫麻骨散的毒,放心,此毒不伤性命,只会让你全身筋骨酥软,无法运用真气和使用仙力,且对修为越深者,药效越明显持久,一旦强行运力,全身筋骨仿佛散架一般。你说,一个即将使不出修为的人,如何说自己走出这座宫。” 沧离眼中隐有怒色,可身形却并未移动,不是他不想,正如杨逸才说的,现在他慢慢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变得无力,似乎提不起半点力气,白衣袖下的手微微一握,酸痛感顿时传遍全身。 “感觉如何?沧离师弟。”杨逸才笑着问道。 沧离没有说话,但他看杨逸才并未出现什么不适,心里猜到大概他已经事先服了解药。 冰冷的气息弥漫在青华宫,杨逸才转身袖袍一挥,青烟将桌前一切东西隐去,宫内顿时空空如也。 随后他又回头看了看沧离,笑意未尽,只说下去:“要说论道我佩服沧离师弟,但要说起情这个字,沧离师弟如此年轻,是万万比不上我的。” 杨逸才的眼色似乎沉浸在某样事情中,神色向往,丝毫忘记了自己对沧离做过什么,他左右摇摆独步,青华宫寂寞如许,沧离只听他轻声说:“世间女子多是尤物,玲珑曼妙,天资绝色,算的来是这世上最捉摸不透又不能轻易亵玩的东西了。” 沧离听他说着,看他慢慢闭上眼睛,脸上一直艳羡仰慕,十足满足。 “与她们谈情欢爱,可真是世间一大幸事乐事,之中乐趣实在无穷,未经历过很难去亲身感受,可一旦陷入这乐趣之中,可就真的沉迷至此难以自拔了。情爱一事,久了会厌,当遇上下一个怦然心动的那一瞬间,就已说明,嗯,适合的时候到了。” 沧离听完之后,对他这番说辞实在很难苟同,当即嗤声呵斥:“这就是杨师兄看上她们的原因?你心动了?这不就是典型的朝三暮四?” 杨逸才呵呵一笑,只回道:“朝三暮四从未讲过真心,我不同,每一段爱恋我都会付诸真心。” “杨师兄当真付出过真心?”沧离反声一问,纵然身子已经慢慢无力,但他脸上决色十分,目光如炬,这一声质问似乎敲到了杨逸才的心底。 杨逸才只说:“当然有。她想要什么我给什么,她想听甜言我就说蜜语,她想要我陪在她身边我就一刻不离,她想要……” 杨逸才说着说着,沧离却摇了摇头,修长的身影被宫里玉光一点一点拉长,他闭上了眼,心中浮现出一个清灵的人儿,曾经到现在,过往记忆尤新,他很欣慰自己记得如此深。 深到不可磨灭! 沧离睁开双眼,开口反驳道:“这不是真心,杨师兄所说的是她想要,而从来不是你愿意付出。真心,其实平常就好。” 杨逸才一怔,眼神一下子迷茫了起来,满脸微笑戛然而止,他震惊与愕然一并浮在脸上,口中只说:“不,不,这就是我以为的……”话没说完,他猛然抬手看了看,这手前几日才刚刚……他忽然不敢想下去。 杨逸才此时似乎有些懵逼,一时间无法分清自己与沧离所说孰是孰非,但他自从几年前陷入男女情爱之间,就一直坚信自己看法就是世间真理,他可不能允许有人破坏掉。 他登时一激灵反应过来,却见沧离趁他不注意,已经使上全身力气走了几十步了,离那宫门只有几步之隔。 此时年轻人心中只有一个心念,他要保护好她,他要回去告诉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有人看上她了! 执念至深,情有独钟。 杨逸才身形一动,脚下生风,比起沧离他快多了,一息之间就已经追上了他,冷声一喝:“哪里走?” 杨逸才右手做擒拿的样子,仙力大开,掌心吸力大增,以他为中心如风口漩涡,沧离顿时感受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他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青华宫大风凛冽,门窗哒哒作响,沧离眼见自己离那宫门越来越远,咬紧牙关的同时,他忍受麻骨散的剧痛,反身回头看向杨逸才,全身仙力化作屏障将吸力挡在身外,身上筋骨顿时咔嚓作响,真的像断了一样,沧离面色涨红,额上虚汗不断,他发挥不出自己的修为,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 “沧离师弟,你走不了的!” 不说杨逸才的修为到底多高,面对如今强弩之末的沧离,他已经完完全全占了上风。 沧离的脚跟依旧往杨逸才的方向不自主的走去,他身前的屏障越来越稀薄,已经不足以阻挡住杨逸才的攻势。他左右迅速凝看,然后目光落在宫顶放光的易碎的玉瓦上,沧离咬牙飞起,轻身跃过杨逸才的吸力漩涡中,直接往宫顶飞去。 沧离想要从这里出去,即使出不去,也要弄出点动静来! 玉瓦在上,眼见几下子就要触顶,沧离头脑一热就往下看,然后在他慢慢紧缩的瞳孔中,以及震惊的脸色上,杨逸才和善一笑,偏偏是最平常的笑,才是最阴诡的笑,他的左手,那只挂在胸前缠着药巾的手举了起来,对他虚空一抓,另一股吸力顿时朝他袭来,沧离已经无处可躲。 身形猛然一坠,眼中离那玉瓦越来越远,沧离只举起手使上最后一丝力气,隔空运用仙力打在宫顶之上,与此同时他重重坠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眼睛一闭,再也不省人事了。 只留下宫顶玉瓦上几条裂开的痕迹。 那是沧离最后的努力! …… 第二天清晨像往常一样,白云悠悠,清风徐来,早些日子的阴雨天气已经退去,谁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碧月堂。 明溪与吴素两女早早起来修行打坐,她们的身上各自有绚丽的光华萦绕在周身,她们均匀的呼吸一吞一吐,仿佛融入了这片世界,与晨光微风融为一体。 可细细看两人修行的心法,都是追求道心合一,只是长渊地处中原地域,心法迎合中土山水川河,展现给世人更倾向于大气磅礴,至于蓬莱心法,从吴素身上散发的气质,更像是被大海温柔包容的仙子,心法既有海阔天空之势,又有潮汐涨落的平和。 日升云阔,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沧离从昨晚出去就没有回来,直到两人修行打坐结束,也未见到那个俊朗的年轻人。 吴素明显有些担心,虽然不敢表现的太过显眼,多半有些性子的原因,但是她对沧离莫名有些好感,尤其是昨晚他一人赴宴的举止,更让人觉着他有担当。 明溪左右瞧瞧,又跑到大堂门口左顾右盼,青石路上空无一人,这才耷拉头坐回了原位。 这是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心,是对很熟悉的人的一种担心,从潜意识中的一种担心。 吴素见明溪有些不安分,只说道:“沧离师兄会不会遇上什么事了?”按年纪,或许沧离比吴素大一些,她女儿家也就认沧离叫做师兄了。 明溪有些心不在焉,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道呢,什么时候学会夜不归宿了?” 简直像一个痴等丈夫的女子说的话。 “要不…要不找那个杨师兄问问?”吴素试探问道,对于那个人她心底有些抵触,也就客套一点叫了。 明溪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的时候,大堂外就响起一个弟子的礼声,两人顺着声音走到大堂外,一个青衫弟子持剑单立,只恭声说道:“贵派沧师兄在夜幽院中,杨师兄嘱托我带两位去看看罢。” “他怎么了?”明溪急问了一声。 那位弟子挠了挠头,无奈示意他也不知道,只遵循了杨逸才的口令就过来了,现在就要带两女去往那夜幽院。 明溪噌的一声就先走了一步,吴素虽有顾虑,心中却也担心沧离,紧步跟了上去,只剩下身后弟子一脸迷茫,好一会儿才反应跟过来,跟紧领着她们前去夜幽院。 夜幽院位于青山另一面,平常时日几乎没有人来,所以一路冷冷清清,吴素心中不安宁的感觉浓了几分,可明溪要急着见到沧离,没有想过太多,转眼就要到了夜幽院,那个青华弟子停在了路口前,恭声拘礼,说道:“我就送到这里了,前面那个小院便是夜幽院,两位往前走不会错了。” 明溪与吴素点了点头,见那弟子转身消失不见后,两人结伴前行,终于见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院,像是年岁久了些,整个小院看着有些灰青。 她们迟疑了一下,眼见就要入了院门,旁边一处深林传来几声异响,她们停下来看了几眼,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就又开始前行,然后又有声响从那里传来,她们停一下那声音就没了,很是奇怪。 只是奇怪归奇怪,她们到了后面也就不当怪了,终于在最后入了夜幽院。不得不说,这里面与外头看起来颇不一样,院里布置的精致可巧,像是为心仪的人儿准备的新房,花里花俏,红中透着鲜艳。 明溪喊了几声但院里无人回应,她们只能擅自将房间串了个遍,最后发现这夜幽院一个人都没有,两人讶异了几分,心中感受到强烈的不对劲,转身就往小院外跑。 院门就在那里,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两人在院门的位置忽然被一道光膜弹了回来,两人心中一惊,赶紧腾手摸了摸半空,然后在她们迷茫又震惊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道布满整座小院的光膜。 金黄金黄的光膜,将她们困在了夜幽院中,半天无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