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出身,只有你不够强大才会被别人轻蔑嘲笑。”
“别人能做到的,我江若弗也一定要做到。”
“我要往后所有人都看着,娼妓之子,位高权重,举手抬足可灭族,只言片语可覆国。”
江若弗的声音太坚决,以至于辜詹谦甚至都不能再听见旁的声音,只剩下她一句举手抬足可灭族,只言片语可覆国在风里不息。
他略微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这个给他的震撼太大。
一次比一次深。
之前只是惊讶于江若弗的眼界广阔,如今,却为一个弱女子的愿景所征服。
下有何人敢这话?
大昭开朝以来,到如今真正有资格能这样的女子,不过是太后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辜詹谦觉得自己听着这番话本来是应该觉得可笑自大的,可是他却生不出半点这样的心情来。
不知是眼前女子美得太极致,的话也一样极致,令他觉得并不突兀,还是这霞色太迷惑人,叫人生不出什殊异的心思来。
风吹得有些狂躁不安,把人心都吹散了,江若弗在霞光中被镀上一层瑰丽的紫红色轮廓。
晚风偏偏动人,要吹起她如纱的青丝,在风中飞舞着,和她的青衣一样,烈烈飞扬。
她眸中的泪光坚决,半挂在眼睑上,被风一吹,骤然落下,滑过她玉白的面颊,留下一道微闪的泪痕。
多少人,此生有机会能见如此绝色。
又有多少人,此生能听得一个女子魄力至此,胆量至此。
他明知这话不该,他作为先生要提醒她不能胡言犯上。
可他看着她绚烂的眸子,竟不出一句话来。
她很脆弱,会仅仅因为学业艰涩暗自神伤。
可是她又太坚强,太顽强。
她明知自己谋篇布局能力仍旧不足。
可是她却并不因此退却脚步。
妇好于她是榜样,更是她的渴望。
她也想成为一个强者,成为一个随便一句话都有千钧之力的人。
纵使没有了所有身份加持,依旧是无冕之王。
江若弗看着辜詹谦,
“先生,下好一局棋太难了。我要下的棋更难。”
“并不是随便走走就能行的。”
辜詹谦言语艰涩,
“你与我想的很是不一样。”
江若弗却是垂眸,
“先生。”
“我不过是罢了。”
“只是笑,先生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没有看他,而是垂眸轻笑,话语轻松,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像极了是真开玩笑的样子,竟一时叫人难以辨别她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狡黠而轻快的笑容让晚风都变得清爽起来。
吹得人眸底透亮,心境开阔。
辜詹谦看着她垂下的长长睫毛,看不透那秣浓的长睫下,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情绪。
是他一开始见的黯然神伤,还是后来的言出惊人,亦或是恶作剧成功的快福
她就这样坐在他面前,他看得清她的每一根发丝,更是他竟是恍然觉得自己读不懂面前这个学生。
曾经觉得这学生只是眼界开阔尔尔。
方才却是被震撼得无以复加,他从没有想过有女子敢这样的话。
而如今,她垂眸浅笑,狡黠如狐狸,完全没了方才眸中的泪光和刚开始独坐时的怅然。
这个女子捉摸不透,却愈发有引人深究的魅力,要人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她,读懂她的一颦一笑。
晚霞让整个世界被金色与紫色红色交织的如梦纱帘笼罩,霞光像是河水一样流动在眼前。
玉白的面被撒上一层浓重瑰丽的霞色,她缓缓抬眸,眸上似乎有河海在荡漾,有纯白色鹭鸶滑过水面,那是晚霞的河,云层的海,和她眸中模糊不清的他的样子,白鹭鸶在霞色的海里被包围,被迫沉沦,溺死无度,欢愉至深。
辜詹谦忍不住指尖微动,鬼使神差地想要伸手,却在手指微动的一瞬间,他按捺住了心底的冲动。
清冷的面容此刻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可是那眼睛里的光芒,却无论如何压抑不住。
江若弗的长发被烈烈吹起,在空中如丝卷洒落一样极有光泽,她笑着看辜詹谦,
“先生,今日种种皆是玩笑罢了。”
“还请别放到心里去。”
笑容轻快,与平日里的拘谨有礼不一样,她这一刻比这风要轻,比这云要色彩缤纷。
辜詹谦缓缓开口道,
“还没有一个人这么对我过话,开过这种玩笑。”
他的语气极轻,并不存责怪的意思,被风一吹就散了,江若弗不得不离近几分,疑惑道,
“辜先生方才在什么?”
辜詹谦摇摇头,声音微哑,
“没事。”
她捉摸不透,变化多端,能令人怜惜之时,亦会强大得让人不敢置信。
他前二十几年,从未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这样孱弱,这样明艳,这样决绝,这样动人。
又像是狡猾的狐狸一样,他分不清她的是真是假,哪一句是真心想和他的,哪一句只是随口来之。
他竟然不能猜中她的想法一丝一毫。
胡氏跪在台阶下,陈后旁边的宫人忙给陈后换了热茶。
陈后沉吟片刻,
“你要这么做,确实有些逾矩了。”
“为了一个出身卑微的庶女,确实不值得。”
胡氏把头低得更低,
“只是不希望往后陈璟多受牵连罢了。”
陈后拿起茶杯,揭开茶碗,雾气袅袅笼罩了人眼,
“哀家早已经安排过了,这个庶女,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和哀家求,都想提她的身份,那哀家也要看看她的本事,如果她确实德行出众,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的,但若是她不能抓住机会,不能鹤立鸡群,顷刻让人大失所望,哀家不仅不会嘉奖,还会有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