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西坳已被夷为平地。
微生厌站在草灰纷飞的焦土上,望着自己曾经寄生的处所化为灰烬,竟然萌生出一丝丝的伤感。三年了,她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将这里当成了家吗?
她蹲下身摸了摸地面,细白的手指蹭的发黑。
谢无酬视线模糊间,看到微生厌抬手擦了擦眼角,她眼皮子重得不行,勉强支撑着,才看清周围的场景。
西坳是被术法烧平的,火势蔓延,任何生灵都将魂飞魄散,所经之地百年之内寸草不生。
铲除西坳残存的尸畜,是戒台山此次下山的目的。无论中间经历了多少误会与曲折,这和上一世完全相同的结局,倒是从未改变。谢无酬微微起身,难道说,她所干扰的环节,根本不足以撼动最终的结局。
这次,她也会成为微生厌的敌人,又亲手将刀子插到她的心尖?
谢无酬眉头微蹙,回想上一世微生厌在西坳被毁后的所作所为,眉心微微皱起。
在她模糊的记忆里,当年微生厌从西坳逃走,屠了白鹿村整个村子,继而潜入王宫,将老王君的遗体碎尸万段。当时,整个王城都为之轰动,李如荼更是当众起誓,要杀尽天下尸畜,护佑王城百年。
这些事,放在现在看来,似乎漏洞百出。可当时,她随着戒台山锄强扶弱,对尸畜一族深恶痛绝,根本就听不得微生厌的一声解释。
解释即是狡辩,不解释即是猖狂,沉默被视作阴险,露面则是挑衅。
谢无酬挣扎着走到微生厌的身后,手指刚伸到她的肩膀,就听她说道:“你说得对,弱者才能得到同情,而强大的力量总会招来忌惮。如果我当初没有在西坳大出风头,引来那么多尸畜与我决斗,戒台山就注意不到这里,王城也不会认为,我们是新的威胁。”
谢无酬按着伤口,唇色发白:“你觉得,西坳是因你被毁?”
“只要我存在一日,戒台山便一日不安。”微生厌扭头看向谢无酬,“你还看不明白吗?他们就是为了除掉我,才做了这一个局。而这一局的最终目标,是你啊。”
谢无酬微微启唇,微生厌的话正好戳中她的心事。
她重生而来,虽然知道戒台山有杀她之心,却苦于没有头绪也没有证据。因此,她才对凌霄虚与委蛇,企图通过一步步的暗中调查,找到端倪。
可是,她走的越深,探得越久,越是找不到方向,以至于越来越迷茫,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此时,微生厌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谢无酬便知道,她愿意将她知晓的,和盘托出了。
微生厌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无酬,她眼中毫无波澜,平静地好像毫无意外。
自己的师门包藏祸心,甚至屡屡想要除掉她,她竟然没有一丝惊讶?微生厌思考着,忽然觉得她好像把谢无酬想得太简单了。她一直顾虑的,害怕的,似乎都是她的假象敌。
“事情要从我被微生坊送进王宫说起。”
微生厌用手指刨出一个小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一年,向来吃独食的尸畜突然被聚集起来,王城内夜夜有人被撕咬致死,骨肉分离。王君先是发布禁夜令,又将整座城池都防备得严严实实。可惜,尸畜预谋已久,王城内还是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
那么多死人被抛尸荒野,西坳一下子就成了整个尸畜界的饕餮天堂。
当时的王君身强体壮,召集了无数道士巫女,均不见起色,时逢雨季,城中疾病扩散,人心惶惶,整座王宫都散发着腐肉的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