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眉头紧锁,成千上万的火光从他身后燃起,腾空,再飞向前方。 浩江城的城墙巍然不动,仍然伫立在白色的浓郁硝烟之中。 “停止轰击。”赵离举手下令,“黑夜里准头差,太多的火石和炮弹飞到城中去了,不要误伤了他们。” “遵命。”虎贲卫指挥使曾虎舞动了令旗,止歇住了了隆隆的炮火和腾飞的巨石,“殿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休息吧,这般死围着城不是办法,”赵离摸了摸下巴,“曾大人,先前南门卫李安康,是如何破城出国的?” “那日正直暖冬时日,江边升起了浓雾,伸手不见五指,南门叛军借着浓雾上悄然了城墙,他们战斗力太强悍,又装备着精良的火铳□□,晋王的鬼哭卫饥寒交迫,抵挡不住,浩江城遂失守。”曾虎回忆道。 赵离抬头望天,夜空万里无云,最近天气冷得出奇,北风肆虐,近日来根本不会存在像李安康破城之时的绝佳天气,赵离搓了搓手,对曾虎说:“快过年了吧?” “是的,还有两天便是除夕了。” “如果真的如同太子殿下和太师所令,围困城郭,那是欲置我们于险境,”赵离说,“曾大人,咱们到城里去过年吧。” “啊?”曾虎没反应过来。 “两天之内,把城攻下,我们到城里,呆在房子中,过个不用挨寒的春节。” “可...可攻城,并非易事啊!”曾虎觉得这位跟随他多年的涑王殿下的话有些不切实际。 “浩江城并非铜墙铁壁,他的弱点是城墙下的排水系统,如果从那里下手,整座坚固的城墙会在瞬间变成豆腐块。”赵离望着远方巍峨的巨石城墙,“之前跟随从大人历练,每逢闲时,我都会来这儿找赵欢皇兄玩耍,是他告诉我的,或许可以尝试。” 曾虎听到赵离的话,显然也很兴奋:“那我们就开始大干他们一场吧!” “不着急,”赵离说,“我虽知道,可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是很了解,这样,我先进城,打探一下城中的状况,然后出来再做打算。” “使不得啊殿下!派出斥候去就够了,殿下不必躬身!”曾虎忙阻拦道,赵离摇了摇头:“在整个军中,没人比我更熟悉浩江城的地形构造。”赵离顿了顿,又道:“况且,我所关心的,和我说想知道的,斥候们未必会意。” “这样,麻烦弟兄们再进行一刻的炮火轰击,直到我前往城墙之下。”赵离对曾虎道,随后回帐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在炮火的掩护下悄然潜行到了浩江城的城墙之下,他一块城砖一块城砖地数了过去,终于看到了在一处不起眼的草垛之后,有一个黑洞洞的排水洞口。 “这儿就是进城的密道了。”赵离默念,好在云国人初来乍到,对浩江城的构造不甚熟悉,并没有安排兵马在此守候,赵离猫着腰,钻进了黑暗之中。 阙樽嫣和南宫贺三人朝着天上北极星的反向在小巷中摸索穿行,巷外的大街上时不时传来纷乱如麻的士兵吆喝和行军的动静,似乎整个城市的兵卒都被南边的炮火吸引过去,这对三人无不是一件好事,三人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了一股硝磺气息。 前方的数间楼房,被南边击射来的炮弹砸得粉碎,一刻硕大的炮弹冒着白烟,在巷中左右摇摆,南宫贺多事上前踢了一脚那颗炮弹,忽然他“咦”地一声蹲了下来,用刀拨弄着炮弹的弹身,回头对二人道:“是虎贲卫的□□,是涑王殿下的人马围了城!” “他们这么快就打到这儿了么?”宁军走上前去,也凑近看了眼炮弹上的铭文:“还真是虎贲卫的。” “李大人和涑王殿下交情匪浅,这番入了浩江城,怕是涑王殿下心中着急,赶着来救人呢。”南宫贺收起了刀,宁军点了点头,又道:“那可不全然是为了李大人,或许是为了阙姑娘呢?” “胡说八道,”阙樽嫣也走了过来,“二位大人怎么就说到小女子身上?” “对啊,你小子,怎么说到人家姑娘身上去了!”南宫贺踹了一脚宁军,宁军忙道:“是在下无礼,姑娘恕罪,只是前些日子,我看到涑王殿下那么奋力地为了姑娘去触怒陛下,心想在涑王的心中,或许是十分在意姑娘的。” 阙樽嫣担忧炮弹不是实心铅弹而是装有□□的子母弹,正想抬脚将炮弹拨到一边,听到宁军的话,她忽然心中一颤,抬起的脚也悬在了半空中。 “大人说什么,什么时候?” 宁军挠了挠头:“姑娘不知道么,大约月前吧,那日我恰好在太极殿外司掌仪鸾,而涑王殿下却急匆匆地赶到宫中,向陛下求仙药,后来甚巧,还听到了跪在地上的涑王和常大人他们提起,这药是为姑娘求的。” 一个月之前,那正好是阙樽嫣为救赵离挨了刀子,重伤不醒的时刻。 “请大人说下去...” “起先我并不知道涑王殿下是为姑娘求的药,陛下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他是为了救一名为他而伤的女子,陛下为此大发雷霆,狠狠地责备了他,可殿下仍是不依不挠,在太极殿前冒着雨跪了好些个时辰,陛下熬不住了,才把药赏给了殿下,殿下得了药,疯了般地不顾一切冲出宫去。” 阙樽嫣的眼眶一热,赵星口中的什么赵离弃了她,什么独自出去找王天莱,皆是一派胡言,她的命原来是赵离扯回来的。 南宫贺借着月色,发现阙樽嫣洁白光润的脸上不知何时淌出了两条弯曲晶莹的曲线,顿时有些惶恐,急忙踢了一脚宁军,然后关切地问道:“姑娘,没事吧?” 岂料阙樽嫣却突然开口笑了出来,她仰起头轻轻地揉了揉眼:“失态了。” “都怪你,涑王殿下的话也是能随便在背后议论的么!”南宫贺又踢了一脚宁军。 阙樽嫣整了整衣衫,回头对二人道:“二位大人,咱们继续赶路吧。” 走走停停,不虚北墙之巍峨的南城墙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三人看到了希望,脚上的步伐也加快起来,可是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忽然一队云国士兵不知为何,闯进了巷中。 “什么人!”为首的云国队长吓了一跳,当即举刀大喊,阙樽嫣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南宫贺和宁军也抽出了刀准备搏击,可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一旁的楼宇内跃出,落到了那队云国兵卒的中央,黑影手起刀落,那一队云国士兵顿时齐刷刷地没了生气,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是谁!”宁军惊呼,可那黑影除去了云国队伍后,回身一闪便消失在了三人的视野之中。 若不是此番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办,南宫贺一定会赶上前去看明白来者的面目,他转过头来望着阙樽嫣,阙樽嫣说道:“他似乎不是与我们为敌,可不能放松警惕,我们继续赶路吧。” 三人继续奔走,隐隐约约间,阙樽嫣的眼角总是能看到小巷边上的房舍之间黑影略动,似乎那个黑影一直跟着他们。 “李安过,是你么?”阙樽嫣忍不住开了口,可并没有任何回应,隐约的黑影也失去了踪迹,阙樽嫣摇了摇头,与其他两人继续朝着南城墙走去。 终于走到了巷口,由于城墙之外便是大江,大江对岸就是云国,所以南墙的守卫并不多,此刻,阙樽嫣又看到了那鬼魅一般的黑影,他正如同一股漆黑的怒风,在南城墙之上肆虐,黑影所经之处,就有一名云国的士兵歪歪扭扭地倒下。 三人惊呆了。 “他是在帮我们。”阙樽嫣喃喃道,南宫贺也点头同意,三人借着城墙的阴影,开始仔细寻找着位于墙下的排水设施。 终于在城墙的中段,三人看到了一处通往地下的台阶,南宫贺一马当先走了下去,剩下二人紧随其后,还未走到底呢,便听到了隆隆水声,越往下声势越是浩大,浩江城地势南高北低,大江的水从此处流入浩江城,然后涌进各家各院的井里池中。 走到底部,阙樽嫣抬头而望,整个城墙此刻正在他们的头顶,确实,这个地方的城墙并未扎根于地面,这是一个城墙下的大空洞,与外边的大江只有一墙之隔。他们面前是一条急速流淌的地下河,,在他们的身后分成数条较小的河道,蔓延到浩江城的地下各处,阙樽嫣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里了。” “姑娘,然后咱们怎么办。”南宫贺问道。 阙樽嫣观望四周:“若是拿捏得好,咱们可以从这炸开城墙,我们接下来,先上去去寻找浩江城堆放□□的地方,然后等李大人的信号。” “好嘞!”南宫贺道,然后招呼着宁军,顺着来路走上了阶梯。 阙樽嫣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大大蓄水池和奔流不息的地下河道,刚想回头步上阶梯,忽然眼前燃起了明亮的火光。 “哟呵,没想到这地下暗河,不仅藏着漏网的鬼哭卫,还有着新客光顾啊!”程叶新举着火把,一脸坏笑地看着阙樽嫣:“这不是今日自投罗网的风国职官么,怎么个从地牢里出来的啊?本事不小啊!” “姑娘!姑娘!”南宫贺回头不见了阙樽嫣跟上来,朝着地道低声呼喊,可是没有回应。 “如果我没料错,你们进城,肯定是背负着大计划的吧,你们不是风国职官,你们是前来刺探的斥候!”程叶新哼笑道,他举着火把,狰狞着脸发号施令:“给我拿下!” 程叶新身后的云国士兵得了令,举着刀就要上来拿阙樽嫣,阙樽嫣心知此时回身逃跑会连累了金江振和宁军,便故意大声回复南宫贺:“我再看一会这的构造,咱们分头去找,一个时辰之后在此回合。” 南宫贺得到了阙樽嫣的回应,对回身对宁军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往东边去,我往西边。” 宁军点了点头,朝西边悄声跑了出去。 “我们分别去东西,正北就麻烦姑娘了!注意安全!”南宫贺嚷道。 “好!”阙樽嫣回答,此时云国士兵已然冲了过来,阙樽嫣手一扬,散出了袖中的丧神针,那几名过来拿人的云国士兵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程叶新大骇:“妖女!给我拿火铳射她!” 剩下的云国士兵举起了火铳,阙樽嫣心中一丝凉意泛起,只好拼一把运气闪身去躲避火铳的弹药,可是她心知肚明,人的速度,又哪里有枪快呢? “砰砰砰...”火光瞬起,正当阙樽嫣想移动身姿之时,一道黑影从暗中扑了出来,在□□飞来之际,带着阙樽嫣扎到了暗河之中。 “为什么不跑,你不要命了。”阙樽嫣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听到了黑影的声音。 那声音好生熟悉。 河水将冰冷的气息带向了阙樽嫣的全身,阙樽嫣不识水性,惊慌不已,双手双脚不住挣扎,身后那个人又道:“不要乱动!” “他们跳到水里了,白痴,开火啊!”程叶新举着火把的手不住颤抖,可是暗河没有火光照明,什么都看不见,云国士兵虽手持火铳,可也是一通盲目地乱射。 “潜到水里躲避!”黑影对阙樽嫣道。 “我..我不会..我不会...水!”阙樽嫣挣扎着,一连呛了好几口水,云国士兵听到了阙樽嫣的叫喊,转而朝着喊声方向击发了火铳,阙樽嫣挣扎之际,忽然觉得有一双手在后边按住了她的脑袋,直往水下压去。 绝望和惊恐从阙樽嫣的心底不住漫开,她不会憋气,顿时五脏六腑受着无尽的折磨。 忽然她被结实地抱住了,那双手,和那臂膀,似乎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她心安下来,她不住舞动四处挣扎的手脚,在这一刻,乖巧地垂了下来。 她的鼻子被轻轻地捏住住,紧接着嘴唇一紧,似乎是和她一起落入水中的那人,将自己的嘴唇,贴到了阙樽嫣的嘴上。 纵使身在水底,阙樽嫣还是禁不住地打了个战栗。 温热的气流被轻柔地送到了自己的口中,阙樽嫣似乎觉得,自己没有那般难受了,似乎自己,恢复了生机,阙樽嫣之前从未有过这般体验,想不到第一次竟然是在这种难言之地,这种感觉太美妙,像是处于极乐的天国。 她不知道她和黑影在水底到底潜了多久,只知道他们相拥的时刻,仿若过了一个世纪。 等到黑影将她脱出水面之时,那通亮的火光已然消失,他们顺着地下河,飘出了许远。 阙樽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黑暗中又传来了熟悉的人声:“亏得姑娘没有继续扑腾,你若是再折腾下去,能把我们两个都害死。” 阙樽嫣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是赵离。 两人又飘了一段距离,忽然前方的黑暗中摇曳着一抹亮光,飘进了才发现,那儿是一堆篝火。 赵离出了水,将阙樽嫣拉了上来:“这水寒意直透骨髓,快去热乎热乎。” 温柔的暖黄光下,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的那一副狼狈模样,都尴尬地笑了。 阙樽嫣浑身湿透,如同处在冰天雪地之中,早已被冻得瑟瑟发抖,她来到了篝火之边,赵离又道:“我做的记号,没想到如今能派上大用处。” “殿下可否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阙樽嫣哆嗦着问赵离。 赵离脱去了上衣,露出了结实健美的肌肉:“我从北城墙的排水道中摸了进来,在地底里一路穿到了南边,每隔一里,我燃起一把火,怕迷路,从南边出来之后,本想着到城中打探情况,碰到了姑娘一行。” “殿下见到我们,为何还藏匿不愿相见。”阙樽嫣问。 “姑娘,”赵离席地而坐,望着阙樽嫣,“姑娘之前似乎对小王有成见或者误会,小王不敢在那种时刻扰了姑娘。” “是我误会了你。”阙樽嫣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赵离笑了:“小王果然猜中,敢问姑娘,误会了小王何事。” 阙樽嫣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是我多心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小王也不强求。”赵离抽出剑来插在一旁的墙上,将衣服挂在剑上炙烤,他又对阙樽嫣道:“姑娘穿着湿衣,怕是会染上风寒,不如...”赵离说到这里,急忙收住了声不再去说,阙樽嫣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我到一边去,不看便是。”赵离站起身来。 “不必了,不碍事。”阙樽嫣轻声道,可冷衣在身,纵使身前燃着烈火,又怎能驱散遍体的寒意,阙樽嫣咬紧着牙关死撑着,却奈何身子越发不争气,望着面前跳跃的火光,她逐渐眼皮发热,脑袋也一阵阵天旋地转,任凭她再怎么坚持,终于在火寒间逐渐迷离了眼。 赵离背着身,忽然听到后面“扑腾”一声,也顾不上那么多,急忙回头去看,只见阙樽嫣还是没有脱去衣裳,此刻眉目紧闭,身子微微地在颤抖着,已然是不省人事。 “姑娘,姑娘!”赵离回头奔去抱起了阙樽嫣,只觉得阙樽嫣的外衣冷得瘆人,而她的身体又热得可怕,赵离知道在这么下去,阙樽嫣非病重不可,当下就要伸出手褪去阙樽嫣那冰冷的外套,手刚伸了一半,赵离却突然犹豫了... “我若是这样,那阙姑娘的清白怎么办?”赵离为难地抱着阙樽嫣茫然地走了几步,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 “冷...好冷...”阙樽嫣迷糊之间不觉呢喃,赵离听到阙樽嫣的呓语,更是心急不已,阙樽嫣的颤抖震颤着他浑身的神经,也震颤着他的心。 不管了! 赵离狠下心来,“倘若真的要说清白的那一天,如若是别人因此弃了你,那你就做我的王妃吧!”赵离紧张得深思混乱,一颗心跳得猛烈,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我不会让别人弃了你,你就做我的王妃!谁敢说闲话我就宰了谁!”赵离默念着,出手慢慢地脱去了阙樽嫣的外衣,一颗滚烫的心如同大战在即前的汹汹战鼓,擂得天崩地裂。 他垂眼望着双目紧闭的阙樽嫣,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就算要触犯赵星也算了,干脆我将你从他的手上抢过来!”赵离褪去了阙樽嫣的外衣,伸手去解开阙樽嫣的内衣。 “在这些日子里,我想起来你是谁了,我知道为什么每每见到你,都会感觉如此熟悉了!”赵离慢慢地,慢慢地,脱去了阙樽嫣的内衣,他已然触碰到,阙樽嫣那触感如同凝脂一般,光滑得如同温玉一般的肌肤。 赵离浑身一颤。 “我喜欢你!” 他将不住颤抖的阙樽嫣,一把搂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