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都是小马给齐欢送饭,除了食盒外,还有一瓶滚烫的黑乎乎的中药。 尽管老李使出浑身解数,1500卡的食谱也翻不出花来,蛋白质,碳水,蔬菜,水果,种类不停地变化,关键还是少油少盐,吃多了,打开饭盒,一见菜色寡淡,就毫无胃口。 齐欢一个人坐在实验楼的楼顶上,手里捧着饭盒,食不下咽,旁边还有闻起来都苦兮兮的中药,她有点难受,觉得是自己把自己搞得这样惨兮兮的。 只有阳光懒懒地照在她的身上,暖烘烘的,整个人也懒洋洋的,她眯起眼睛,想象阳光在身上按摩,耳朵里幻听出瑜伽最后的经典结束语“来,放松...放松你的眼睛...放松你的脖子...放松你的肩膀...” 放松一个关节,就用勺子挖一口饭来吞下去。一盒饭,吃了大半个午休时间。 盖好饭盒,齐欢扭开瓶盖,一股子中药味窜出来,她不由皱了皱鼻子,叹口气,又凑上去闻了闻,还是没有勇气马上喝下去,又把瓶盖盖上,呆呆地坐着。 什么时候有勇气把这些中药倒掉就好了。 再等五分钟吧,再等五分钟就喝。 一个黑影在旁边蹲下来,齐欢扭头去看,秦明! 秦明微微一笑:“还记不记得我?” “只是白了点,高了点,帅了点,当然记得了。” 秦明沉默片刻,眼里波光一闪,静静地凝视齐欢:“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 齐欢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是你自己厉害啊。” 秦明微微一笑,伸出手,掌心里一颗牛奶糖:“试一试,一口闷,然后吃糖,就只是苦一口,忍一忍就过去了,却可以甜很久;要是一口一口喝,那每一口都是苦的,要苦很久。” 齐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你看见了啊?” 没有了再拖延的借口,齐欢扭开瓶盖,长呼一口气后,仰头一口灌下,皱着脸咽下最后一口药之后,牛奶糖已经被剥开,齐欢伸手取过塞进嘴里:“谢谢啊...嗯,奶味很足啊,好吃。” 秦明问生了什么病,齐欢说体虚调养一下,秦明就说你暑假瘦太快,对身体不好,齐欢嘿嘿傻笑两声敷衍了过去。 楼顶有风吹过,空气里除了药味,秦明甚至闻到了带着奶香的甜味。 隔天,齐欢抱着食盒被宋元和方妍劫持到了食堂。 齐欢一边被推着走一边嘟嘟囔囔:“不要这样子,去食堂对我是折磨,是酷刑,好朋友,善良一点啊。” 方妍说:“每天神神秘秘的,今天一定要看看你吃的什么。” 到了食堂,掀开,方妍与宋元面面相觑。 宋元清清嗓子:“你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打。” 齐欢摇头:“就是因为吃这些才要每天躲着你们啊。你们要不要尝尝?” “不要,看着就没滋没味的。” 等方妍和宋元都吃完了,齐欢还在数饭粒:“都不许走,要陪着我吃完。我说不来嘛,非让我来,害得我刚刚使劲吞口水,我费了天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专注自己的饭...” 方妍拧开装药的瓶子:“你一会还要喝这个?你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喝完,没有偷偷倒掉?” 齐欢点点头。 “啊,小可怜。”方妍摸摸她的头。 宋元也把那瓶药接过去闻一闻,还问:“可以尝一下吗?” 齐欢还没有说话,方妍就一阵怪笑:“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宋元疑惑地打量她一番,方妍还是那样笑,他又去看齐欢,齐欢微微一笑,宋元心生怀疑,就问:“这药治什么的?” “体虚。” “那没什么嘛。”说完就倒一点到喝汤的碗里,尝一口,皱了皱眉,“好苦。你每天喝多少啊?” 方妍受不了伏在桌上大笑,齐欢踢踢她让她收敛些,“三个这么多。” 宋元不明所以:“怎么了?”没人回答,又问,“真不吃糖了么?这么苦的药。” “不,谢绝一切糖果,饮料和所有的零食。” 遥远的实验楼,秦明看看空荡荡的楼顶,捏着裤袋里的牛奶糖下了楼。 齐欢是在又一个深夜看见徐仲森的。 她馋得实在睡不着,脑子里就跟放大片一样,一盘糖醋排骨,一盘白切鸡,一盘松鼠桂鱼,一盆水煮鱼...轮番闪过,各种菜系,还不带重样的,肚子虽然没有咕咕叫,可是唾液一直在自由地分泌,翻来覆去半个钟头,馋,就要一只小虫子在她的心脏处细细密密地咬,蚀骨焚心。她突然想来起老李下午好像做了卤味,纯肉,没有油,吃点没事的,在这样的蛊惑下,她穿着鼓鼓囊囊的睡衣,跑去楼下厨房。 站在冰箱前,吃了两块鸡翅,三片牛肉后,齐欢开始犹豫了,同时也被蛊惑,不要吃了,你已经尝过味道了;吃吧,没事,都是肉,优质蛋白,没关系的。 就在此时,徐仲森进来了,西装上衣搭在手肘上,衬衫有些皱巴巴了,满脸的疲倦,他看见齐欢便皱皱眉:“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齐欢急忙把装卤味的盘子推给他看:“饿了,来吃点东西。” 徐仲森伸手拿了一片牛肉就塞进嘴里,还问:“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齐欢匆匆去取筷子,递给徐仲森,转身又去看冰箱,他们都不吃剩菜,冰箱里除了食材,就是这盘卤味了。 “会下面吗?给我煮碗面。”徐仲森说完就端着那盘卤味去了餐厅。 洗青菜,开火,烧开水,下面条,煮青菜,调味,一通忙完,等齐欢端着面条到餐厅的时候,徐仲森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眉头还是轻轻皱着,眼底有一抹青色,上扬的嘴角被人为的压下去,整个人除了疲倦,还透出大写的不开心。 齐欢把面条放下,犹豫了一会,用一根手指戳戳徐仲森:“二哥,面好了。” 一声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嗯”。 齐欢等了一会,见徐仲森还是一动不动,就想转身离开,徐仲森却突然说话了。 “齐欢,心里的空虚寂寞是可以治疗的。但是,物质上的贫乏会生生折断人的脊梁。” “有些人,生而贫穷,却无法改变,那些不幸,都令人心伤。” “对比他们,其他人都应该更加珍惜生活,因为命运已经让我们足够幸运。” 齐欢呆呆地听着,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接着就是第二滴第三滴,她用手背抹了抹脸,一片湿滑,她又使劲眨眼睛,妄图把眼泪眨回去,不成功后,她只好背过身去,抑制住哽咽,轻轻说:“知道了,二哥。你吃完面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齐欢上了楼梯,到了转角,估计徐仲森看不见了,就蹲下来,一抽一抽地抹着眼泪。 徐仲森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很久之后,他才动了动,伸手拧了拧眉头,开始吃面。 齐欢揉揉发麻的腿,抽抽噎噎地回房间,那面,早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