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是深秋,到了夜里寒气极重,书库里又黑又冷,御寒的布头都没一块。小殿下吓得直哭,梁毓只得把自己的外衫脱了给小殿下穿上,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又拍又哄,不停安抚。
待得第二日瀚海阁的人来开馆,把他们解救出来时,梁毓早已说得嗓子都哑了,又受了一夜风寒,走路都是头重脚轻,脚软得像踩棉花。
然而平武帝找到爱子,吊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开始清算他们嬉闹书馆、亵渎圣贤的账。一干世子被罚抄的罚抄,禁足的禁足。赵承昀因为闹的动静最大,被罚在佛堂罚跪。
梁毓看着赵承昀那吓得煞白的小脸,暗叹了一口气,撩了衣摆跪在平武帝面前:“殿下偶有行为孟浪,盖因年幼。且五殿下昨夜已受了一夜惊吓,再佛堂罚跪,只怕有损稚体。而晚生身负教职,教导不当,本因承担失职之过。晚生愿代殿下去佛堂思过。”
就这样,梁毓拖着沉重的身体,在佛堂跪了半日,直至最后烧得浑身通红,昏倒在佛堂为止。也是从那以后,梁毓收获小粉丝一枚,赵承昀一口一个“小先生”叫得亲热。
梁毓之所以没把这段后续告诉程硕,是觉得以诚待人乃是基本原则,但若要求人人都像自己这般鞠躬尽瘁,则太过严苛。所谓过犹不及,这样的要求难免不会引起地方官员的情绪反弹,反而容易坏事。才因此瞒下不提。
若是把这故事结尾也爆出来,只怕程硕的八卦猜测还能更上一个新台阶。
程硕咂摸了一番,突然又想起一事,赶忙跟梁毓请示:“大人曾托下官在京里寻一处房产落脚。我找到一处屋舍,三进两开的格局,看着也干净爽利,正想寻个日子带大人过去看看……”
“不必看了,我相信你。”梁毓头也不抬,摆了摆手,“你替我全权办妥就是。”
“嗯……其他都好说。就是原来的房主在后院开了个小门,直通到隔壁一家的后花园里……”
梁毓抬起头,“怎么,有纠纷?”心道程硕办事向来稳妥,当不会是什么大麻烦。
“不不,不是纠纷。”程硕连忙摆手,“那隔壁是前朝一个被抄了的王府,如今已经无主。原房主就是看着那后花园够大,悄悄开了个小门给自己孩子进去玩儿的。您若是不喜,到时候封了就是。”
梁毓刚要接口说那就封了吧,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他撑着桌边站起,想开口问,嘴唇翕动两下,却发不出声音。
程硕暗叹了口气,点头道:“隔壁就是当年的怡王府。”
梁毓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不动声色地撑住了,感觉心口被石头堵住一般,一时说不出话来。
程硕看他神色有异,连忙道,“大人若是不喜欢,我再另寻别的房舍就是。也不是很难办。”
梁毓的手用力扣着案边的雕花图案,手心的刺痛让他终于喘过一口气,哑着声音道:“不用……不必换了,我很喜欢。那小门也留着。”
说完扶着桌案缓缓地坐下,拿起笔继续写写画画,握笔的手却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