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石砚不敢耽搁,连忙退下传旨去了。
赵承熹这才呼出一口气坐下,用眼光一次次地描摹着密报上最后一行字:貂裘轻暖,臣叩谢圣恩。半晌他转头看了眼墙上梁毓的画像,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
片刻之后,大理寺卿郑观匆忙觐见,还不知道圣上大半夜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挖出来,所为何事。
赵承熹把梁毓的密报给郑观看了,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思忖片刻,对陛下道:“若按太傅大人所言,湖广之地只怕形势严峻!首要之急是多派灾粮,先缓和民怨。还需加强巡查监管,以免再有人伺机作乱……怕是赈灾大臣难以兼顾。”
“这正是朕连夜宣卿入宫之意。”赵承熹点头,“大理寺司刑讼狱法,那些官吏刑部未必拿捏得住。此事须爱卿亲自督办!”
郑观连忙躬身应下。
等郑观退下,赵承熹抬头看向窗外,天边月牙已经不见,正是夜色沉沉,一日中最浓黑的时刻。
同样深沉的夜色也笼罩冰雪肆虐的湖州境。
湖州府衙。
府尹张清泉仍着紫色三品朝服,在堂上烦躁地来回走着,终于看到贵源州府的知州李衡进来,忙迎上去,急问:“都跟那些粮商交代妥了吧?”
李衡身上也还穿着从五品官服,忙对张清泉揖手行礼,“大人放心,都交代妥了。明面上的账册也都烧了。就算神仙下来,也绝查不出来。”
“底下的人都管紧了,哪个敢乱说话的,从今往后都不用在湖州地境混了。”
“是。有了清河县的前车之鉴,没人敢再乱咬人。”李衡忙道。
这话提醒了张清泉,“那个许眀忠虽然抓了,清河县那边可处理好了?”
李衡不敢说其家眷出逃的消息,免得在上峰面前吃瘪,只道:“一切都打点妥当,绝无疏漏。”
张清泉松了一口气,又道:“迎接事宜准备得怎么样了?据说梁毓那人自恃才高,喜好风雅。怕是要花点心思。”
李衡面带难色,“他是打着赈灾的旗号来的,总不能让花月楼的姑娘来作陪。”
张清泉瞪了他一眼,“笨!场面上自然按规矩来。过后我一省府尹请钦差大人入府私叙,怎么就不行?”
李衡恍悟,连忙作揖退出,“下官这就去安排。”
夜色已到了破晓前最深浓的时刻,寒气侵入大堂,张清泉也感到寒意上身。他裹紧了大氅,往内室走去。
翌日,赈灾车马行进在泥泞的官道上。按计划,两日后就能到达湖州府。
梁毓靠着车壁,手上还拿着账本,然而才看了两眼就眼前发花,那些蝇头小楷都打着旋直扑脑海,刺得头皮一跳一跳地痛。
自从他拒绝了何敬平要他在驿馆修整一天提议,那家伙就负气不肯再上他的车。福全只得替他按摩着头部穴位。
他看着梁毓从昨日发病后,脸色一直极差,原本浅淡的唇色变成淡紫,忍不住轻声问道,“先生,小人还是去请何太医吧?”
梁毓阖着目,有气无力:“不必……叫他过来,没得耽误了行程。那药……再给我两粒。”
福全无法,只得取药服侍他用了。
车驾却突然一晃,停了下来。外面一阵喧哗。梁毓睁开眼睛,这次不用吩咐,福全自觉要下车查看。
福全刚揭了车帘,恰好一道女子清脆的声音随风传进来:“民女在此为清河县五万百姓请命,为清河县令喊冤!”
福全忙回身看梁毓。梁毓已经撑身坐起,“扶我下去。”
车仗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衣裳破旧却整洁,手上拿了一个包袱,跪在地上沉静地看着梁毓。
“民女闵箐,清河县令许明忠之妻。在此冒死拦钦差车驾,是为告湖州府从省衙到知州一线,贪赃枉法、私吞灾粮、诬陷忠良,致使湖州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个中证据,请大人明察!”她跪伏在地,双手呈上那个包袱。请看qkxs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