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这等轩然大波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到底是苏曜气死老母一事着实落人口舌,且又是闹得人尽皆知的,连着锦乡侯苏定也是对着他如同仇雠,何况他那两个兄弟,早年也是想过世子之位的。
尤其是苏曜的嫡亲兄弟苏映,他也是嫡出的,身份并不差,又是从武一途,原先苏定心中继承人却是他。若非叶氏看重长子,且苏曜后头也是娶了身为定国公次女的冯氏,就是他文采再出众,这爵位后头也指不定落在谁的头上。
这会子苏曜自毁前程,生生将老母气死,一个不孝是少不得的。且老父苏定也是为此含恨于心,甚至于娘家背景深厚,一双儿子前途光芒的大嫂,苏曜也是说了和离的话,这样的夫妻,哪里能同心同力?
不用多加盘算,苏映就是心动不已,待得一样样算计过来,他若非是想着老母叶氏的丧事,只怕夜里睡着也要笑醒了锦乡侯的爵位,可是决然不低的。
这苏映明白的事,苏曜怎么会不明白。哪怕因着叶氏之死,他也是浑浑噩噩了些日子,但被这红锦并顾紫琼一番旁敲侧击地话猛敲了一通,立时也是恍悟过来。只是事已至此,他却也没有什么能耐将这事情彻底地扳过来。
且不说旁的,只看着今日悼丧的人,苏定垂垂老矣,又是神情颓丧,老泪纵横,只被人搀扶着坐在一侧出神,边上几个也都是旧日的袍泽或者是相当的大臣。旁人见着了,多有掂量身份或是情分,或是见着苏定这般凄恻的神情,也不敢上前,围着的人不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苏映不过是嫡次子,悼丧的人竟多是围着他的,就是那庶出的苏晗,或是身为妇道人家的冯氏,身边转悠着的人也是比他身边那小猫三两只的境况多得多。这一天两天,苏曜还是神色不动,但是等着后头三五成群的人俱是如此后,不但他脸色变了,就是下面的仆从暗地里也多有些嘀咕的。
到了后头,甚至苏曜跨出门外,就是能听到屋子里头的声响。
“你说老爷会不会将大爷身上的爵位给捋了去?我瞧着,竟是多半是要扯了的,老夫人的事儿可是人人都知道的,闹到了这个份上,老爷哪里还能忍着?这外头都是穿得风风火火的呢。”这是大部分的仆妇说的话。
而后头的,应承或者沉默的居多,反驳的寥寥无几,且又是为人嘲笑。
第一次听到这些话,苏曜自是狠狠呵斥了一番,可他心底也是有些发虚的,平素又不是那等管束仆妇丫鬟之类的掌权者,三五次后,就是他自己想要张口辩驳,看着明面上暗地里的那些眼神,却也张不开口了。
对此,冯氏看在眼中,却没有说一句话来管束,也不曾使人压住这些流言蜚语这是苏曜应该承受的!叶氏那一条性命,本就是被他断送的,旁人说的根本没有什么错,还压着做什么?就是自己下了死力,说不得过些日子也就是合理了,还讲什么夫荣妻耀。
若不是想着苏瑜苏瑾两兄弟的前程,想着他们有那么一个父亲颇有些抬不起头,冯氏说不得就不拦着这些个仆妇说到外头去了。这会子,这些话还都是在苏家内部流传,外头虽然隐隐约约是有些风声,却也没有苏家内部这么清晰明白的。
说到底,冯氏也就是想看看,这苏曜究竟会怎么做。
她这么一番心思,苏曜是看不出来的,敏君心底却有几分明白,她便是与前来探望自己的母亲孟氏道:“看着婆母的心底竟有些不同的念头了,我这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这么个境地,有些旁的念头也是自然之理。”孟氏也听过几句苏家的事儿,还当敏君说的是苏曜气死叶氏的事,便也不太放在心上,只一面摩挲着敏君的腹部,一面淡淡道:“我瞧着她平素也是极沉静极守规矩礼数的,于孝道两字,自然也不差。偏生遇到这么一个人,心底若是没个念头,那才是稀罕事。”
“娘,若是说这个,这里闹腾的事还少了不成?说到底,公公这也是无心的,若是从这里说起来,竟也不是存心有意。这还罢了,我看着婆母并不止想着这桩事。”敏君看着冯氏神色微动,想了想后,便低声道:“前些日子,说着竟是有些和离的话传出来。”
“什么!”孟氏听得和离两字,却是吃了一惊,忙就是收起心中些许不以为然,眉头紧皱着道:“这可不是小事,竟真的闹到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