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突然的挫败感,和对人生的苍白无味感,让她感觉自己只是方垆心寻找李万水的路途上的一个随从,要说自己作为这个随从的意义,充其量是万晓晓让她一路上照看方垆心,不要让他如上次离家出走一样,突然消失了。
又想起月月说方垆心每天晚上,都会被他自己的噩梦折磨醒,不由得猜想方垆心的内心是如何的可怜。
作为一个作家,丝丝的想象力丰富而强大,可想象力并不能洞察人心,她无法揣测到,方垆心承受着一种怎样的心魔煎熬。只能感觉到,如果方垆心每天晚上都如月月说的那样,那他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如此可怜的人,清纯美丽的月月,才华与美貌并重的万晓晓,为何会爱他呢?
“丝丝姐,和我捡鸡蛋去。”月月把一个篮子递给丝丝。
丝丝接过篮子,看月月还提着一个篮子:“有很多鸡蛋要捡吗?”
月月已经轻松愉快地向着柴屋后走去:“也不是很多,但每天都要捡,就在芒果树后面那一片林子里。”
看丝丝跟上来了,月月回头一笑:“鸡晚上下蛋,上午就得捡,不检就坏了。鸡散养在林子里,林子的虫就会很少。”
丝丝不觉变得木讷了,这是作为一个作家的她没有想到的:“是嘛,那挺好。”
“丝丝姐,你心情不好了吗?还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丝丝强打起精神:“走,中午我要亲自炒鸡蛋。”
白日驱浓雾,山风除阴霾,晃眼之间,林中雾只剩得丝丝缕缕,似白丝绕千树、炊烟留余痕。
随着月月在白雾飘渺的芒果林中前进,心中苍白无味的丝丝更觉恍恍惚惚。
在丝丝缕缕的薄雾中进入芒果林深处,一路上,零星地散落着劳动工具,耙子、锄头、大剪刀、箩筐、柴刀、木梯、扁担……劳作的人随时来,又随时去,不曾收拾过。有的树下沿树干周围半米刨开浑圆的坑,也有剪下的枝桠整齐地堆放在林间。
望一望好似刚刚结束,又随时可以开始的劳作痕迹,丝丝恍然明白,之所以整天只在吃饭时见到月月的父亲,原来他一直在林中劳作,尽管他的腿患固疾。
想自己年复一年地游荡在山水之间,和他父亲日复一日地劳作在果园里,有本质上的区别吗?游荡在山水间,是因为爱上苍凉和诗意,爱那辽阔与苍茫,爱那雄浑与皎洁他父亲劳作在果园里,爱生活吗?还是因为无可奈何?
想着,丝丝双眼不由得湿润了,就像露珠爬上了眉宇。他父亲这把年纪,腿有顽疾,依然日复一日地劳作,就算是为生活所迫,至少爱女儿的心是真的,以微薄的收获,支撑着父女俩的生命成长和老去,这就是真正朴实无华的爱着生命与生活,用最高贵的方式。
生命中无法遗落的憧憬与心愿呢?那些刨的施肥坑,那些剪下的枝桠,那些耙在一起的枯叶,应该都寄予着他父亲的憧憬和心愿。他一定希望用他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换得正值青春美丽的女儿,能有皓月般的皎洁光辉。
月月的心真的因为那群禽兽的施暴,而全然死灰了吗?看她熟络地穿行在果林里,神采奕奕,尽管始终带着愁闷与哀伤,青春的活力如皓月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