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月宗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宗派,门下弟子九千,宗主段一省已是返虚上境,门下四位仙君,九位长老最低都是入形修为,其中慕仙君更是洞天中境,是以段月宗每十年一次的入门考核让众多修仙者趋之若鹜,哪怕只是当个外门扫地弟子也甘之如饴。 众所周知,仙脉觉醒时间不定,修仙界已知最早的觉醒时间是六岁,最晚的是十二岁,所以会有很多仙脉刚刚觉醒的人正巧错过入门考核,于是便在段月城住了十年,这期间结识了不少其他的世家子弟,拉帮结派称兄道弟,渐渐的,这段月城便被各种势力错综盘踞,而如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六日后的入门考核。 因此,这几日的段月城比以往要热闹许多,丹药法器灵符的需求水涨船高,拍卖会也是如日中天。 姜瞒一只手撑在木桌上,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买点丹药法器。 “你别想了。”暮暮一眼看破她的心思,“一个黄阶下品的法器都要一百灵石,你买不起的。” 姜瞒幽幽叹了口气,开始胡扯道:“这修仙修仙,不是富贵人家还真修不起,寻常百姓稍好一点的炼气功法都买不起,就算仙脉觉醒又有何用。” “说到寻常百姓,”暮暮指了指窗外,“那不就有一个么。” 她顺着骨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个穿着麻布衣裳,一看就是从哪个村落里走出来的穷苦人家的少年正被一群人围困,为首的那个二十一二岁模样的公子哥嘲讽地说着什么,少年微垂着头似乎不堪羞辱,但从姜瞒的角度望过去,能看到一双沉静毫无波澜的眼睛。 姜瞒活了上千年,其他不敢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个少年心性之坚远不是这些富贵子弟可以比得上的,若是折在这里实在可惜。 她是个随心的人,心里这么想了,手上便这么做了,五道灵气化刃朝着开始动手的几人扫射而去,惊呼声顿时此起彼伏,他们捂着身上莫名破碎成条状的衣裳,茫然而羞愤地环顾四周。 倒是少年有所感应般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你给我等着!”为首的公子哥急急地丢下这一句话就领着跟班们窜进了一家成衣铺,留下周围一片笑声。 “多谢。”少年走到酒楼下,仰面喊道。 “不客气。”姜瞒打了个响指,说道,“上来吃顿饭吗,我请。” 少年也不扭捏,点点头后上了二楼来到她的面前,在看到她对面盘腿而坐的小骷髅时怔了怔,倒是也没其他反应。 “我叫姜瞒,来自京杨城。”她又一指暮暮,“这是我的挚友,暮暮。” 暮暮朝他一点头,继而陷入了沉默。 她不爱在人前说话。 “陆僧舟。”少年说道。 姜瞒打量他一番,觉得他太过沉静,实在不像是从小村庄里走出来的人,干脆问道:“不知陆道友从何而来?” “一路漂泊而来。” 这就说的通了,虽穿着麻布衣裳却见惯风浪,自然形成了沉静执着的性子。 姜瞒把小二唤来,又添了几碟菜后,开始新一轮的盘问:“陆道友几岁仙脉觉醒啊?” “十二岁,如今十九。” “这七年都在外面磨练吗?” 陆僧舟点点头。 姜瞒用魂识探查了一下,发现对方才炼气一阶,比之一般人要逊色很多,这段月宗的入门考核怕是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刚刚那些人为什么欺负你?”她转移话题道。 陆僧舟道:“我看中了一张灵符,付过灵石后却被余墉抢了过去,我争论几句,他便嘲笑我资质平庸不配修仙。” 姜瞒了然。 这入门考核,自然去的人越少自己通过的几率就越大,像陆僧舟这种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的人最好挤压,于是排挤嘲讽抢夺资源简直是屡见不鲜,而他们哭诉无门,只能默默咽下血泪。 若是没猜错的话,接下来的几天陆僧舟都不会好过,直到他退出入门考核离开段月城。 “你打算怎么办?” 毕竟他只是炼气一阶,而那个为首的公子哥已经是炼气三阶,灵气浓郁,看来从小没少吃丹药。 陆僧舟沉默不语,想来也是明白自己与他们的差距。 姜瞒问道:“一定要进入段月宗吗?其他的门派不可以?” “非它不可。”陆僧舟字字落地有声。 那这条路对你将会是非常艰难。姜瞒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向他扬了扬酒杯,笑道:“既如此,我便帮你一把。” 他目露疑惑,看这少女的服饰也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如何能帮他? 姜瞒又露出了标准的狐狸笑容:“后天无双阁拍卖会上见。” 陆僧舟见她如此自信,便迟疑着点了点头,两人用过饭后在满香楼门口互相道别。 等陆僧舟离开后,暮暮抬头问她:“你想怎么帮他?” 姜瞒蹲下来冲她微微一笑:“自然是帮他欺负回去啊。走,我们去买符纸和朱砂去。” 暮暮点点头,见她抬腿就走,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好像再慢一步就要跟丢,再也找不着她。 伸出去的骨指突然被一阵温暖包围,她望过去,对上一双溢满笑意的眼睛。 暮暮想,阿瞒这混蛋,怎么笑得这么好看。 一人一骨来到卖灵符的店铺,店里有不少人,她一踏入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余墉。 真的是好巧。 姜瞒蹲下来摸摸暮暮的脑袋,笑眯眯道:“你在这里等一会,看我演场戏给你。” 暮暮:“……” 只见姜瞒迅速冲进店铺里,准确无比地朝着余墉的后背撞去,在对方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质问之前,她双手插腰,眼睛瞪得老大:“你做什么挡我的路!” 暮暮捂脸:这碰瓷碰得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被先发制人的姜瞒骂了一句后,余墉懵了,在看清撞人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后,冷笑爬上嘴角:“哪里来的野丫头,你父母生你的时候怎么不记得生双眼睛给你?” 姜瞒眸子里刹那间被怒火席卷,指着他的食指不住地颤抖:“你、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样说我!” 旁边的人闻声看向二人,面上一派幸灾乐祸的神情,也不劝架,抱胸冷眼看热闹,有些知晓余墉背景的人纷纷把同情的目光投向少女,有些不太清楚的则讶异于少女不可探查的境界。 只见余墉挑起眉毛,讥笑道:“你谁啊?” “我可是即将拜入段月宗的人!”姜瞒握紧拳头,嘲讽道,“你一个炼气三阶连给人家扫地都不配!我看你穿的人模狗样,只怕暗地里没少做坏事,哼,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仗着家世欺负寒门子弟的人了,想来段月宗也不会没眼力见收你这种人。” 余墉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一双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他探查不出这人的境界,应该是比他高,他不好出手,看她穿的粗糙但又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估计是哪个小山沟里宠大的女儿,因为天赋比别人好一些所以目中无人,并且尤其愤恨富贵之人。念至此,他心下冷笑,天赋高又如何,能不能活过这六日还不一定呢。就算他不出手,其他家族也不会坐看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人与他们一同竞争,只怕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响亮。 姜瞒看他脸色阴晴不定,冷哼一声,一把拨开他,冲掌柜的问道:“我听说你这家店有别家没有的灵符,都拿出来看看。” 掌柜的道:“这柜子里的都是,保证只此一家。” 姜瞒一一看过去,每一张都摸了一遍,随即傲然道:“我全要了!” 掌柜的乐呵呵道:“总共一千块灵石。” 姜瞒猛然间瞪大了眼睛,拔高声调:“什么!一千块!普通灵符哪有这么贵!” “你也说了这都是别家没有的灵符,自然要贵一些了。”掌柜的看她衣着普通,知她买不起,语气便敷衍随意了一些。 姜瞒似是还想争辩,旁边突然穿来一声嗤笑,一只白皙的手横过来拿起了灵符:“这些我全要了。” 接着,一袋重重的灵石扔在了掌柜的面前,灵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惹得姜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能用愤恨的眼神怒视着他。 余墉心满意足地包起了所有出售的灵符,离开店铺之前冲她得意地笑了笑:“穷鬼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还是趁早滚出段月城吧。” 路过暮暮的时候皱眉看了她一眼:“灵兽?” 等到余墉的身影消失在街上的时候,姜瞒已经平静下来,甚至嘴角有促狭的笑容。 一旁有人好心提醒道:“姑娘,这余公子不是个好惹的人,你若没什么背景,以后出门还是小心一些吧。” 姜瞒不复之前的刁蛮无脑,朝那出声的人温和地笑了笑:“不碍事,我不怕他。” 见她完全不放在心上,那人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这位客人,你看这灵符都被买光了……”掌柜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颇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姜瞒转身笑眯眯道:“谁说我要买灵符的?” 掌柜的一愣。 姜瞒豪气地把三块灵石拍在柜子上,朗声道:“给我来一打上好的符纸和一点朱砂。” 掌柜的:“……” 另一头,余墉回到家中,把所有的灵符摆在桌子上,心里有那么一丝后悔,他本来只想买隐匿符的,结果冲动之下把所有的都买回来了,不过一想到那刁蛮之人满脸憋屈的样子,心里的一丝后悔也烟消云散了。 “我先来试试。” 余墉拿起一张灵符,调动仙脉里的灵气,将之一点一点引入灵符中,顺着它的符文延伸游走,突然,顿在了一处,怎么也引不下去。 余墉猛地睁开眼,发现灵符的下面一段符文竟然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目光快速地扫过这些符纸后,面色惨白。 所有的,所有的灵符下面都少了一截!之前他光顾着嘲笑那人,完全没注意到灵符的异样! 那掌柜的没那么大胆子敢卖假的灵符,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少女一一摸过灵符的画面,不禁咬牙切齿,胸中的怒火简直要烧尽一切! 一千块灵石买回来一堆废纸。 好,很好。 他眯起眼睛。 你给我等着,不弄死你,我就不叫余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