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雨脚稍歇,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慕云嫣清早出了门去到林府,林音樊已经去大理寺应卯,她便把药包交给了林弦歌,并嘱咐她熬制的方法,才放心地离开去了皇宫。 不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式,每日在皇宫与回春堂之间穿梭着,也算是自得其乐。 慕云嫣走在御道间,忽然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她四处张望了一番,这里除了她什么人都没有,便加快脚步往前走。没一会儿,那奇怪的声音便又传来,并且声音大了许多。 她警惕起来,放慢脚步往前走,袖子下的手摸到匕首,一抹黑色影子倏地从前方闪过来。她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什么,那影子便已经从身边梭过去,整个过程慕云嫣只能看到一抹黑影。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平复下心情继续往前走,却又听到一阵飞跑声传过来,前方又出现了影子,不过这回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大约有十来个人的样子,由于跑的飞快看不清脸孔,只能隐约看出是少年模样。 他们穿着整齐划一的深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官帽,手里握着长而锋锐的刀,凌厉的寒光闪得人睁不开眼。慕云嫣一时愣在原地,只能感觉到一阵滔天杀气扑面而来,从看到那团影子开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们便已经到了跟前。 十多个人同时停下脚步,谁也没有快一步,谁也没有慢一步,就那么一瞬间停下,四周便彻底安静下来。慕云嫣还在心里惊呼这速度,下一刻十多把寒光闪闪的刀便已经架到她的脖子上。 冰冷的凉意从颈部蔓延全身,她望着十来名眼神肃杀冷酷的少年,心里悲伤逆流成河。 慕云嫣不敢轻易乱动,更不敢用匕首脱身,这刀看着锋利得很,说不定还没得等她出刀,便已经死在他们的刀下。慕云嫣僵硬着身子,眼珠四处乱转,最后落在一名双手环抱站在外面,看起来像老大的少年身上。 她的眸子徒然睁大,那少年剑眉星目,神情肃然,不正是上次在茶楼里的那个少年,似乎还是纪临风的侍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形势危机,慕云嫣也顾不得思考其他,忙耿着脖子大声道,“小哥,小哥,是我啊,我们见过的!” 那少年明明是望着她的,可是眼睛里除了肃杀就没有其他。 慕云嫣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眼底浮出泪光来。 少年的眼底不曾露出半分动容,目光阴沉闪烁着寒光,冷然道,“在这里干什么?” 慕云嫣凄然道,“我只是路过……” 少年目光微闪,“说,是不是和刺客一伙的?” 慕云嫣,“……” 她看起来像刺客吗…… 少年提高声音,“说!” 与此同时十来名持刀少年加重力道,刀刃几乎紧贴在慕云嫣的颈部,她吓得浑身一个激动,“不是!我不是刺客!” “不是?”少年眸子里闪过一丝精锐,发话道,“带走!” 收刀,入鞘,动作干脆利落,没有谁快一秒,也没有谁慢一秒,就连冷兵器收进刀鞘的铁器碰撞声都惊人的一致。慕云嫣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她还来不及感叹今日怪事真多,双手便被人从身后扣住,强行拖走往前走。 慕云嫣大惊,“你们带我去哪里!我说了我不是刺客,放开我!” 她试图用力挣开那人的禁锢,却发现那身形并不强壮的少年的力气简直大如蛮牛,好像要把她的手捏断似得。他们人人面无表情,眼神凌厉,就像是执行任务的傀儡,没有灵魂没有感情却异常强大。 慕云嫣怒火攻心,破口大骂,“喂,死木头,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混乱抓人,小心我告你们抓良……” 最后一个字还未脱口,只见眼前刀光一闪,她还来不及反应,刀刃已经贴在脖子上,冷冷的泛着寒芒,好像在提醒她随时可能成为刀下亡魂。 为首少年眼底露出不耐烦的冷意,“如果再让我听见你发出一个声音,我便让你尝尝我赤练的厉害。” 慕云嫣抿紧嘴巴,很认真地对着少年点头。 一行人步伐急促地往前走,慕云嫣腿速不够快,几乎是被拖着前进。她不知道他们要带她去哪里,一股未知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头,这些人个个冷酷无情,她相信,他既然说出来就绝对不会手软杀了她,所以她只能先乖乖配合。 她原以为这些人劫持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会选择偏僻地带绕道而行,可是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不躲不闪,就这么带着人浩浩荡荡地从众多宫殿门口走过去。 沿路的宫女太监见了就像看见鬼似得,脸色惨白地避开远远的,仿佛他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魅。 看这些人在宫里横冲直撞目中无人的样子,慕云嫣有些傻眼,她想开口问,但是想到那少年的恐吓,话到了嘴边又绕个圈咽进肚子里,她还是见机行事好一些。看这些人的样子应该是当差的,那样便好办,无论是什么高官,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杀人。 这么想着慕云嫣便稍稍放下心来,任由着他们押着她走到一处偏远地带,越往前走房屋宫殿便越稀少,最后只剩一条清冷而宽阔的道路,一直通向远处一座高大的宫殿。 走近了,慕云嫣才看清楚横在上方的几个烫金大字——朱雀门。 虽然慕云嫣已经作了无数种假设,可是看到那三个大字时,仍旧忍不住大吃一惊。 朱雀门,可以说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他们是皇上身边最忠诚的暗卫,从事的任务主要是接到上级命令刺杀意图谋反或者蓄势待发的蕃王,替皇帝永绝后患。他们是披着无数阴魂从地狱而来的鬼魅,提着他们的大刀,毫不犹豫地斩下一颗颗头颅,让鲜血肆意地洒在他们的脸上手上。 人命在他们眼中如草芥,只需要动动手指一条条性命便碾碎在他们的刀口。 他们是杀了无数条生命踩着一堆堆尸骸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虽身居高位人人害怕无限风光,可他们的双手沾满了永远无法洗尽的鲜血。 光是这些杀人无数的传闻,慕云嫣便觉想想就觉得得头皮发麻。 她害怕了,他们身居高位,他们同时可以随便杀人。 慕云嫣面如死灰地被拖着走进朱雀门,空旷的大殿都透着一丝森冷,入侵到她的四肢百骸。他们将她带入内殿,她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背对她站在殿堂之上。那人同样穿着深红色官服,可从背影来看便觉得气势超凡,有种让人想去仰望的错觉。 为首的少年上前一步,对着殿上那人单膝跪下,“指挥长,人带来了。”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顿时慕云嫣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那人面容苍劲而秀美,五官精致巧夺天工,剑眉凌厉地飞扬着,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犀利,泛着冷冽的寒芒,望着人的时候无形之间便能化成利剑叫人丧胆。此刻他负手站在殿堂之上,周身散发着一股凛冽的森冷,乃至整个大殿都像是掉进冰窟。 那人却是纪临风。 彼时的他周身褪去往日的慵懒,剪裁贴身的飞鱼服衬出他一丝不苟,但那与生俱来的优雅与高贵却丝毫不减。 慕云嫣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加不可置信。纪临风看到她时也是一怔,随即缓和脸色,眼底流露出一丝慕云嫣熟悉的笑意来,“是你。” “……” “还不松手?”纪临风瞥了那擒着她双手的少年一眼,那少年顿时只觉得迎面扑来一阵凌厉剑风,森森寒气一直从头发侵入到脚趾。他忙松开手退到一旁。 纪临风从殿上走下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慕云嫣,“刺客小姐,你想对我说什么。” 慕云嫣干瞪着眼,不说话。 纪临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嘴唇,眼眸里泛起波动,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你干嘛不说话?” 慕云嫣幽幽地瞄了赤焰一眼,赤焰顿时想起方才对她的恐吓,嘴角不由抽了抽。纪临风注意到二人的反常,笑着瞟了眼赤焰,“怎么回事?” 赤焰只觉得背脊发凉,他最怕的便是指挥长的笑里藏刀,忙硬着头皮对慕云嫣道,“姑娘你可以说话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忍不住失笑,但立马又被赤焰一个肃杀的目光瞪了回去。 慕云嫣长长舒了一口气,“啊!终于可以说话了,憋死我了!” 纪临风挑眉道,“还有人不准你说话?” 慕云嫣很严肃地点头,指控赤焰道,“这位小哥方才恐吓我说如果我发出一点声音就一刀砍死我!” 纪临风似笑非笑地望着赤焰。 面对慕云嫣刻意地扭曲事实赤焰只能哑巴吃黄连,但是指挥长的目光却让他吃不消。然而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因为他发现,慕云嫣的存在,似乎让他们的杀神指挥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