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华走后梅回身看向屋内。
魏昱就站在日光与阴影的分割处,地上一片斑驳。他直挺挺的站着,手垂在两旁。
今日很不一样。梅观察了很久他喜欢将手背在身后。明明正是少年时却总是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她心里蕴着很多话,关于母亲、关于自己。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无人可说。
将死之人,还是不要再给旁人添麻烦了,最好无牵无挂的走。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魏昱而后徐徐、缓缓地往宴会走去。
那一眼里有坦然、有释然更多的是平淡。平淡的接受现实接受命运,接受死亡。
当那一抹倩影终于消失在视线范围时魏昱往日的自持与镇定荡然无存,理智崩塌。握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的打在木桌上,眼底微红。
他没想过她会死。
阿奴来寻王君的时候,空荡荡的屋子里不见人影。他的目光被桌上凹陷所吸引,走近了才发现厚实的木桌竟被打出了一个大窟窿,恰巧是个拳头大小。阿奴叹息一声,他不敢声张自己一个人先去找。
时绥听了数百句夸赞的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身边这个小丫头,和聋子瞎子一样,一句话不说,就连一个表情也没。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见香姬回来了,起身吩咐道:“本宫乏了,有事去寻香姬。”
王后殿下走了,夫人们套近乎的愿望落空了。而香姬娘娘满脸写着“生人勿近”,她们也不敢去搭话,于是三三两两的说话去了。
梅低下头,摸着吻素的小脑袋,轻声问道:“没有喜欢的夫人吗?”
吻素摇摇头:“假笑、虚伪、装腔作势。”
春潮也摇摇头:“各怀鬼胎。”
梅无奈一笑:“那我们再等等吧,总会有的。”
不一会,有几位诰命夫人打头,说要告退了,梅应允了。一时间在场的夫人们都寻了个理由,纷纷要走。除了四位娘子的母亲没走,偌大的宫殿里剩下的人屈指可数。
“没关系的,咱们也不着急这一时。”梅安慰吻素,慢慢地抬起臀,也有回宫的打算了。
这时,一位打扮朴素的夫人走到她面前,屈膝一礼:“民妇林氏,拜见娘娘。”
梅又坐了回去,微微点一点头:“坐吧。”
春潮拿了一张软垫给她。
她打扮的虽然朴素,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温婉柔和的气质。她坐的端庄,口吻抱歉:“叨扰娘娘了。”
“无妨,林夫人有话直说。”
林夫人看着香姬身旁的这个小丫头,神情格外温柔:“身上还在痛吗?”
她观察了她很久,虽然衣服裹的严实,低头时,脖子上还是会漏出伤痕。那些凑在前面的夫人,一门心思扑在王后身上,哪还能关注到这一点。
吻素愣住了,不晓得该说什么。而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和林夫人说说话吧?”
“嗯,不痛了。”
林夫人说道:“我有个和你一般大的女儿,去年被家中妾室推入水中,没了。看见你,我就像看到了她。”,她眼中有期待,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女儿吗?”
梅觉得这样的家庭,吻素过去了也不是好事,刚要开口回绝。
林夫人又道:“我已经和离了。现下在京中开设了一家女子学堂,还有两间铺子。日子肯定是比不上大户人家的,但也不算太差。”
梅对眼前这个女人心怀敬佩,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她问道:“林夫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女子学堂创办一年,被官府查封了四回。民妇希望,娘娘可以给平头百姓家的女儿,读书习字的机会。”林夫人深深一叩首,言辞恳切:“囚于深闺,侍奉公婆,管教妾室,家长里短,勾心斗角,没有思想,没有自由,这难道就是女人的宿命吗?”
“你会好好待她吗?给她自由,让她选择,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我会,民妇对天起誓,一定会。”
梅看向吻素,在征求她的意见。
“好。”吻素眼里亮起光,“我愿意。”
林夫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春潮与她约好,十天后接吻素回家。
她点点头:“是,正好趁着这几日,把家里好好拾掇一番,再添置些家具。”
宴会散去,小花将魏昭华送到宫门口,还是不舍,偷偷抹了两回眼泪,好奇问道:“你和娘娘说什么了?”
“哦,说你太烦了,让她别理你。”魏昭华摆摆手,让她赶紧回去。
小花:“”母爱的缺失,苦涩。
梅回宫后,打开魏昭华给她的匣子,里头卧着一支芙蓉碧玺簪。碧玺刻出芙蓉花,珍珠做花蕊,花叶是用薄薄的翡翠细雕而成,花托则是点翠。
春潮眼睛都看直了,直呼:“太美了。”
梅端详着这支簪子,在簪柄上有一行小字:月下行。
月与魏成行。这是魏成行送她的,她最爱的一支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