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柳氏的声音仍在继续:“一年后,他回来了,来我家会文的读书人都说他的学问又精进了,我也很高兴。有一天,我的丫鬟拿了一双袜子给我看,那袜子绣了一圈竹叶,这不是我给他置办的,也不像是买的,我还是头回见到男人袜子绣花的,这袜子是丫鬟给他整理带回来的箱笼时发现的。于是我便问他,这袜子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在洛阳的成衣铺子里买的……”
柳氏忽然转头看向陈文朝,眼中含泪:“你或许早就忘了这件事吧,可我一直都记着,记了整整八年。就像是买东西时被人糊弄了,多花了二两银子,这事早就过去了,我也不在乎那二两银子,可是每当有人说受骗当的时候,我都会想到那二两银子,这不是大事,可我却记住了。”
“你疯了,你这个妒妇!”陈文朝目光凶狠,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柳氏没有理他,继续说道:“他回来不久,就又来了京城,再后来,他考了举人,见我仍然每天出入家里的猪肉铺子,觉得不雅,几次三番说要改行。后来索性常住京城不回通州。我咬咬牙,把家里的生意交给大掌柜,自己带了两个儿子也来了京城,在折芦巷置了宅子,和他一直住到如今。”
外面的人群里传来了谩骂之声:“真是没有良心啊,你忘了你读书的那些钱都是哪里来的,还不都是你娘子杀猪卖肉得来的。”
“是啊,开肉铺子很能赚钱的,我家儿子若是也能娶个屠户家的娘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肃静!”院子里的衙役们再次大声喝斥,百姓们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
赵谆清清嗓子,问道:“除了那双袜子,你再没有发现他有其他瞒着你的事吗?”
柳氏苦笑,道:“启禀大人,就在四天之前,有个年轻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忽然找门来,她口口声声说是陈文朝的结发妻子,被家中仆妇轰出门去,她就在折芦巷口哭诉,引来很多人的围观。于是小妇人便带着两个儿子出去,逼退了那个女子,可是……”
柳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院里院外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声弄懵了,这女人该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柳氏笑了一会儿,说道:“可是我看到了那女子的两个儿子,那是一对孪生子,我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我的小儿子,凯哥儿小时候,和他们两个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赵谆不由看向跪在一旁的两个少年,那个小一点的,就是柳氏的小儿子陈凯,此时他眼中同样有泪,却不见惊讶,显然,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听母亲说过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