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阳出了咖啡店的门,先是沿着大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一段。两个路口之后确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这才转了个方向,蛇一般“呲溜”钻进小巷子里,掉头往回走。 凯悦大厦的访客用正门已经关门落锁,留了个侧面的小角门,供楼里的住客出入。附近没什么人。木雪阳踏上台阶,拽着门把手拉开一个小缝往里瞄了一眼。见没有保安看向这边,她便一闪身溜了进去,直接钻进了楼梯间。 久疏锻炼,爬上十七楼花了木雪阳五分半的时间。走廊的拐角有个监控摄像头,正对着徐紫檀的咨询室,不知道是不是在工作。她在楼梯间缓步台靠墙蹲着,一边歇气儿,一边放出了PDA的悬浮摄像头。悬浮摄像头贴着墙边,小心翼翼地靠近监控的方向。 PDA上传回的画面显示那监控周围的一圈红灯未亮,估计也就是个摆设。 木雪阳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翻出从不离身的“贴身小工具N件套”,站起身直奔徐紫檀的门。徐紫檀那屋装修得富有现代气息,可那门锁还是上世纪末通用的老旧款式,撬开它不用两分钟。她悄没声地开了门溜进去,又反手轻轻锁上了门。 屋里一片漆黑。木雪阳调出PDA的照明功能,用手拢着光,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那柜子前面,打开柜子。档案盒中放着徐医生的咨询记录。记录每个来访者自成一摞,按照最后一次来访的时间顺序排好,每个月成一盒,用不同的颜色标记年份,相当有条理。木雪阳拿出最前端的一盒。这个盒子里摆放的本应该是本月的咨询记录,可她从前翻到后,硬是没能找到那眼罩女人或者是洛书的任何情报。 找不到眼罩女人的倒是情理之中,木雪阳本来也没相信徐紫檀说她只是“普通来访者”的鬼话,但找不到洛书的记录倒着实是出她所料。 她向前追溯直到四个月前,也就是洛书自己说的“发现异常”的时刻,可是依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木雪阳有些泄气,把所有的档案盒又原样放了回去,咬着嘴唇皱着眉,恶狠狠地瞪着那些档案盒的标记,像是想硬生生给它们瞪个洞出来。 最下面一排杂色的档案盒吸引了她的视线。那些档案盒上分别标记着“账单”、“合同”、“□□”等字样,只有一个盒子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写。木雪阳伸手把那个盒子取出来。最上面的一张正是洛书最近一次的来访记录。她把那摞曲别针别着的记录拿出来,草草翻过一遍。情况和洛书自己说的差不多。正当她想接着翻下一份来访记录的时候,木雪阳突然听见门锁发出一声轻响。 有人。 来不及思考过多,木雪阳把盒子胡乱地放了回去,然后直接踮着脚跑向咨询室内间,躲了进去。她刚关上咨询室的门,便听见外面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两秒之后便是锁门的声音,同样没开灯。咨询室的门没关严,留了个小缝。木雪阳顺着缝向外看见一个身影快步走向了床边。那人手腕上PDA也亮着,微弱的光刚好足够木雪阳看清那人的脸。 “没想到溜门撬锁的也能撞了时辰,撞得还挺巧的。”木雪阳这样说着,打开了咨询室的门,双手抱胸,懒洋洋地斜倚在门框上,“我找你一天了,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 前一天上午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眼罩女人正站在窗边,转过脸来惊异地看着她。 眼罩女人脸上的惊异只维持了一瞬间,随后便恢复了平静,好像只是与一位老朋友路上偶遇一般语气淡然道:“是你啊。” 木雪阳一抬眉毛:“你认识我?” 眼罩女人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柜子,顺手抽出了最下面那个没有任何标记的档案盒,口中说道:“只昨天遇见过一面,不认识。但我猜你是事务所的人。” 那盒子里装了洛书的来访记录。剩下的内容虽然木雪阳还没来得及看,但直觉告诉她那些都是很重要的信息。木雪阳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向前迈了小半步,迈出之后暗道了一声“不好”。 ……太急躁了,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眼罩女人果然没错过木雪阳的这个小动作,轻笑一声,转过身来靠在窗台上,手中捧着打开的档案盒,随意翻看着。 “既然是事务所的人,何必深更半夜溜门撬锁。我猜这是你擅自行动,冲着这个来的?”她说着,双手捧着档案盒,示威似的晃了一晃,“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木雪阳没有心情回答她的问题。事已至此,恐怕只能硬抢。然而还没等她上前半步,那点小心思却已经被面前的眼罩女人看穿。眼罩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小物件朝她丢去,狠狠地掷在地上。木雪阳没看清她丢过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下意识地闪身一躲。定睛一看,在地上的原来是个小巧的烟筒。 烟雾几乎是在一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木雪阳遮住口鼻,半眯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跌跌撞撞地就要扑到窗边去。窗边那女人反手打开了窗子,只轻声说了一句“再见”便消失在窗口。 木雪阳冲到窗边,俯身向下看去。外面空无一人。 她愤怒地一拍窗框:“是人吗?十七楼!” 现实没有留给她太多感慨的时间。这栋大厦监控摄像头虽然是摆设,火警感应倒是出奇地灵敏。发烟筒的烟雾一出便惊动了这间屋子里的感应器,连带着整个一层楼的火警都在疯狂作响。木雪阳一咬牙。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有人冲进房间来查看具体的情况。不能再拖下去了。说不定她动作快还能追上那个诡异的女人。 木雪阳外套一脱搭在手臂上,抓散马尾辫,出了房间就顺着楼梯往下跑,企图把自己伪装成听见火警逃命的住户。整栋楼的火警都在疯狂作响,尖锐高昂的声音吵得她耳膜直疼。一直跑到楼下,见一楼已经聚起一小堆的人,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混入人群中,溜着墙边开门跑了。 外面自然是四下里都没有那个眼罩女人的踪迹。木雪阳碰运气一般选了方才那窗户正对的方向,还没跑出五十米便感觉不对。身后有人,那人还把什么东西抵在自己腰上。 “别动。”背后传来一个女声,尽管努力装得很低沉,却仍可分辨出说话人年纪并不大,“是不是你放的火……” “……我放你个腿!” 她这一天先是爬了十七楼又下了十七楼,累得够呛,又遭遇了到手的文件飞了、眼前的目标跑了两大打击,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又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扣了一屎盆子。没等对方话音完全落地,木雪阳气得硬是爆了一句粗口,不顾腰上抵着的东西,直接转身一记擒拿将那人反剪着手按在了地上。对方果然是个年轻小姑娘,看衣服还是个高中生,空有一腔冲动和热血却缺乏战斗经验,手中铁尺“当啷”落下,只一招便被摆平了。 “拿铁尺装刀片就算了,好歹用角啊?拿边戳我腰以为我感觉不出来,当我傻吗?” 吼过两句放掉了一点上头的热血,木雪阳在小姑娘一连串“疼疼疼”中总算是找回了点理智。 ……和半大小姑娘置什么气,疯了吗。 这么想着,她心里突然翻涌而上一阵内疚,松了劲,又顺手把那小姑娘从地上拽了起来,别别扭扭地问:“伤到了吗。” 女孩摇了摇头。 “就算是我放的火,那么多大人在用你一个小丫头出什么头。”见女孩好像确实是没受伤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多唠叨了两句,“亏了你杠上的人是我,换个真坏人看你怎么办。” “刚才就我发现了,周围也没别的合适的人。本来想着用尺吓你一吓,唬住了最好,唬不住反正我跑得快,谁想你……”女孩抬起眼睛来瞟了木雪阳一眼,又弯了眼做出一个讨好却俏皮的笑,“下次我一定记得用铁尺的角……” “……还下次。”木雪阳抬手,作势要抽她。女孩大概也知道那只手不会真抽下来,象征性地躲了一躲,连声认怂:“没下次没下次。下次我先上楼找个保安大叔下来。” 看见女孩的笑脸,木雪阳没了脾气,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觉得是我放了火?” “啊?”女孩一愣,“我就住这楼里,这楼里现在总共也没几家,就算不认识天天坐电梯也都混了个脸熟啊。我没见过你,你又一个人跑下来也没个人陪着。就……随便一猜咯。” 木雪阳又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姑娘是聪明还是傻。 “生人你都能认出来?” “……其实也不能,大众脸我就没什么印象了。但你长得好看啊,要是我见过一定记得……” ……算了,彻底没脾气了。 “那我问你,有个个子挺高的短头发女人,眼镜遮了一个镜片,刚才应该也打楼下路过了,你记得吗。” 她本来是顺口一问,没报什么希望,谁知那女孩偏着头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记得。” “真的?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女孩皱了皱眉:“你先松手……有点疼。” 木雪阳忙松开女孩的手腕,还没等说一个字,只见那丫头撒腿就跑,一转眼就没了人影,不愧她自称的“跑得很快”。 木雪阳:…… 连着她自己智商都不够用了。原地思考了一小会,木雪阳决定接受自己今日几乎一无所获的现实,回家洗个热水澡,早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