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台”虽新开不久,但盛名在外,纵是今儿这样大热的天儿,门庭依旧喧嚣热闹。青砖红瓦的五层小楼看着倒也别致清雅,着实把临街两旁的茶楼酒肆给比了下去。
“两位女客,里头雅间请。”两人还未行至门边,已有热络的小厮迎来搭讪,两人纵是都覆了面纱,但那通身的气派自是难掩舒华,也怪不得旁人眼尖殷勤。
不仅是小厮们眼尖识客,便是酒肆两旁的行人亦纷纷投足朝两人看来。
北奕民风开放,闺中小姐出入茶楼酒肆并不罕见,人们也习以为常,倒也司空见惯。但时下两位身姿袅娜,娉婷如仙的女子蓦然出现在了酒楼前,行人哪能别得开眼去!总要使劲儿瞧几眼,方能对得起那颗蠢蠢欲动乱窜乱跳的心。
傅骊骆抿唇凝眉挽着谢芊芊入内,她着实没有闲心思管行人野客的那点油腻心思。
“两位小姐请二楼雅阁。”一身量尚小的年青小厮打着掌心的汗巾引两人楼,满脸堆笑着道:“两位雅客今儿是第一次咱酒楼吧!两位来的正是时候,今儿小暑,店里专门预备了酸甜可口的红豆软汤,在这暑天用一碗,那别提多舒畅了。稍后小的便端两碗给两位尝尝。”
小厮长的白净看着倒也不碍眼,傅骊骆不觉轻笑着颔首:“那就有劳了。”
两人在二楼右边第一间清室落座,小厮便笑着递菜单:“松香鳜鱼,野芹糜肉丸,青笋鸡丁煲,三丝蒸竹荪,白玉牛肉膏都是咱酒楼的招牌菜,两位雅客看看要不要点来尝一尝?”
傅骊骆点头:“你刚说的那几样听着倒很好,给我们点吧!”从怀里摸出一沉甸甸的白银丢给小厮,她轻笑道:“多了的就算你的赏钱。”
“谢小姐赏赐!小的这就下去传菜。”小厮眉开眼笑的弓腰称谢,又迅速打身出去,临走还不忘折回身来替她们关好门帘。
傅骊骆挽手替谢芊芊斟茶,螓首微抬间,隔壁雅间传来阵阵喧哗,男子们油腻粗噶的嘶闹声袭来:“那小娘皮真是一水的滑嫩,被大爷我爱了一回便受不住的求饶,那腰那臀哪一处都是要了爷的命,你们是不知道,光听那声音爷就酥了。哈哈哈哈....”
这公鸭嗓她甚是熟悉。
正是慕容国公府的公子慕容楚瑜。
她早先已派木七打探的清清楚楚,这位慕容公子每逢双数必来这“湘云台”吃酒耍玩。今儿小暑农历六月十二,她已料到慕容楚瑜会来。
不成想她刚一踏楼梯口,便听到了他那油腻粗噶的嗓音,巡视了一番二楼格局,傅骊骆故意选了他隔壁的雅间坐定,一则离的近方便听事儿,二则这雅间的位置好,纵然她稍后与他起了冲突,她也能及时的从门边不远处的拐角悬梯撤退。
傅骊骆刚搁了茶碗,隔墙又好一阵嘈杂。
众人哈哈大声,有人跟着附和:“听闻大将军府的窦媛小姐生的绝色,不知慕容兄届时娶了那等美娇娘,会不会也这般怜香惜玉,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一声大过一声的荤话儿透过墙缝钻进傅骊骆的耳膜,她骤然冷了眉眼,这帮腌臜货真真是下流胚子,贸然听着他们消遣窦媛,傅骊骆一时气的牙根儿都痒痒,恨不能冲出去撕了那厮的肉吃!
打手斟茶间谢芊芊皱了眉头看向一脸肃然的傅骊骆:“妹妹要闲这里闹腾,我们不妨换到别处?”
“不碍事!”傅骊骆淡笑一声,抬手去拂耳鬓处的碎发。她晴空辉月般的眼眸暗冷,心下却好似有火在烧。
猛然端起白瓷碗里的冰饮,她仰头一口就闷了下去。
“菜咯!”小厮笑眯眯的端菜推门而入,从簸箕里把一碟碟散发着清香的菜肴摆桌,小厮又朗声道:“两位雅客的菜已齐了,两位请慢用。”
说罢缩了缩肩,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芊芊姐姐,先用碗红豆汤。”傅骊骆递骨勺给谢芊芊,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她竟全然没了食欲。
“想爷我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便是那大将军府的娇娇女嫁过来,我保证伺候的她舒舒服服的,许她十天半月也下不来床。”
“哈哈哈哈哈...”
荤话乍然响起,隔壁的雅室又是一阵爆笑。
傅骊骆银牙紧咬,大力一郑,手心握着的竹筷便抛了出去,冷着声拍桌:“龌龊之徒!”
“妹妹别听那些污言秽语便是!”谢芊芊从簸箕里拿出一双新的竹筷递给傅骊骆,忙劝诫道:“知道你与大将军府的媛儿小姐亲厚,为她打抱不平是对的,但隔壁那帮人亦不是好招惹的,纵算动起来手来,我们也不见得就能占了风。”
原道这谢芊芊刚在不经意间已知晓了隔壁雅间里众男子的身份,抛开其余人不讲,便是一个慕容楚瑜她就不敢轻举妄动。论起来,慕容楚瑜是东阳王宇文明雍的小舅子,她再清楚不过。她如今归附于宇文明雍手下,自是不敢轻易造次。
傅骊骆正欲开口,先前那小厮又推门进来,手里握着一封信函,“有一位官人让小的把信转交沈小姐,不知哪位小姐姓沈?”
谢芊芊伸手接过,朝面色微凝的傅骊骆看了二眼,她便径直卷开淡黄宣纸,看了看便起身请辞:“妹妹,姐姐有要事需现下离开,这....实在抱歉!”
“没关系,姐姐快去吧!”傅骊骆笑盈盈的摆手。她早已看出谢芊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在这儿着实也帮不自己什么忙。
还不如随她去了为好。
午时刚过,天际竟愈发的暗沉。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