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差点忘了。”洛雪回神,不再去想其它烦心事,“今天我请你吃饭,快走!”说着拉着他便要走。 慕元珣也不问,只顺势将她拉他的手牵在手里,洛雪愣了下,白白的脸颊上起了红晕。两人就这么并肩走在街上,这与以往数次都不同,洛雪的心一点点被甜蜜占满。到了京城最奢华的酒楼百味楼,眼尖的掌柜早就迎上来,“殿下,楼上雅间还空着,我这就带您去。” “不必,我们要一个楼上靠窗的位置。”慕元珣道。 “好咧!”说着便上前引路,心里却纳闷,这一向好清静的佑王爷怎的就转了性? “怎么?好好的,请我吃什么饭?”慕元珣道。 “哈哈……”洛雪掩不住笑意,“我开始赚钱啦!从今天开始,我赚钱啦!比我预期的还要早。说不定,很快我的香铺便可遍布天下。”洛雪憧憬着。 “那恭喜咯。”慕元珣被她的心绪感染着,“不过,还是不干了吧?我佑王府养得起你。” “怎么?难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像那些小姐太太们,整天无所事事,弹琴、跳舞、吟诗作赋,只为将来择婿时能多些筹码?”洛雪低头,“我银子都没来得及收好,满心欢喜地跑来找你,想让你替我高兴高兴,你却让我不干了……”她声音小小的,有些委屈。 慕元珣听她如此说,本就被填得满满的心突地紧了紧,又被她的信任与依赖一丝丝缠绕,毫无空隙,“当然不是,我只是怕你太辛苦。要怎么玩儿都随你,只是,做这个也太辛苦。”他道。 “放心,我呀,最不会让自己辛苦了。”洛雪展颜而笑。 慕元珣是贵客,所以,菜很快就上齐了,洛雪大快朵颐,说是请客,倒是她吃得顶多,慕元珣忙着往她碗里夹菜。“难怪人人都要到京城来,极品荟萃,就连这百味楼的菜都比聚鲜楼好上十倍。”洛雪边吃边感慨。 “慢点,喝点汤润润。” “哎,我上次请你查的事,不要查了。”洛雪道。 “怎么?没问题吗?”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我有个正经事想找你商议商议。你先吃个鸡腿。”说着,她将自己碗里那个吃剩的鸡腿放到他碗里,“我没吃。”怕他嫌弃,她补了一句。 慕元珣笑着摇头,知道她这样便是真有事,“说吧,何事?”他道。 “再有几天便过年了,过了年,霖儿该十三了,虽说他的武功在不断进益,但是在做学问这方面还是有欠缺,毕竟从小就没有先生教,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学,他是个好苗子,我不想耽误了他。庙堂还是江湖,不管以后他想做什么,现在总得有个准备。还有,他同同龄人待在一起,说不定恢复得更快。你觉得呢?” “嗯,你想让他进书院?” 洛雪点头,“我打听过,东林书院当属最好的书院,只是门槛太高,条件苛刻,霖儿又是这样的情况。其实,没遇到你之前,我带他去了一次,连门都没进得去,霖儿太懂事,拉着我就走了,但我看得出,他想进去读书。”她想起那日霖儿一走一回头的眼神,不禁心疼起来。 “无妨,东林书院的陶知一老先生堪称当世大儒,行事不拘一格,早年我也曾受教与他,由我向他举荐霖儿便可。你只需让他准备准备,开了春便去上学。”慕元珣眼神灼灼,她心疼洛霖,他却心疼她,柔弱的肩担着好些人,便是这样的她,也才更值得他倾心守护。 吃过饭,慕元珣一路将洛雪送到家,站在门口,两人皆有些不舍,洛雪跃上一层台阶,这样看着便与他平齐了。她说:“今日,你当着你母妃的面,叫我什么?”言未毕,自己倒先红了脸,好在天黑下来,看得并不清楚。 “阿洛。”他温厚的声音响起,嗓音略带有战场上男子惯有的粗犷,此时,落在洛雪耳中,却是无比动听。 “谁让你这么叫来着?”洛雪扭捏着。 “阿洛。”他又唤了一声。 “嗯。”她败下阵来,轻声应着。 “洛河、洛香、洛雪,阿洛,你可知我多喜欢这个‘洛’字,因她我才有幸能认识你。”他缓缓道,一字一句,从她的耳慢慢传到到心里去。 “可,人人都有个‘洛’字。”她喃喃道。 “我的阿洛却只你一个。”他忽地凑近她耳边,微热的气息弄得她耳边一阵痒痒。她转身,逃也似的进了门。 当晚,宇文邺拎着壶酒来找洛雪,两人也不管冷不冷,坐在台阶上便喝起来,洛雪不住往手心哈气,两杯下肚,浑身便暖起来。 “洛霏这两日忙什么呢?总不见人影。”洛雪问。 “她呀,听说清和镖局的少主不日便从东越都城来这里,所以她很忙,我去找她也只能急急说上两句话。”宇文邺说道,透着无奈。 “所以,你不生气了。” “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喜欢,我只怕她辛苦,生什么气。” 听到“怕她辛苦”,洛雪心内一动,今日慕元珣也是这般对她说的,“我跟慕元珣在一起了。”她已有醉意。 “知道。”他并不奇怪。 “你怎么知道?” “都写你脸上了。”他不屑。 “有吗?”洛雪摸了摸脸,傻笑着。 “以后会很辛苦。”他道。 “你不也一样。我早就说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来!恭喜我们同时踏出那最艰难的一步!”洛雪举杯。 “酒量一点也不见长。”他摇头。 “宇文邺,你迟早会离开的,对吗?”洛雪歪着头看他,眼神迷离。 只见他仰头喝了口酒,并不否认。“所以,我们终将分离,那么,你一定要守好霏儿,我就守好慕元珣。好不好?”她有些忧伤。说完,她指了指头顶一颗星,“你看!它还没有名字,以后,如果天各一方,你看到它就叫它‘洛雪’,我看到它就叫它‘宇文邺’,好不好?” “幼稚!”他说道,双手却向后撑在台阶上,抬头看向那颗孤独的星。 “我幼稚?我只是讨厌分别,以后我们会在同一时刻看同一颗星,就像现在一样……”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头低垂着。 宇文邺见她睡着了,便叫了苒姨、洪伯帮忙把她架到房里,回到院内,他又看了眼刚才她说的那颗星,“洛雪。”他喃喃道。 小院恢复静宁,寒气渐渐上来,清冷的月光洒了一地,更显萧瑟,院子一角井口上方的麻绳结了冰,却还是水滴的模样,清亮晶莹。忽地,一道人影快速闪过,“吱——”她打开后门,门外似是有人,她递出了什么东西,四顾无人,又将门关上,正要回房。“苒姨。”洛雪叫道。 那人这才发现了隐在黑暗中的洛雪,她看着全然不似刚刚醉酒的模样。瞧着被发现,苒姨便索性来到她对面,“既如此,我们谈谈吧。” “刚才与我接头的人是烟雨集的伙计,我给了他我们的香方。”苒姨不隐瞒。 “为什么?” “不为什么,现在我被你发现了,我离开就是,或者,你说,想怎样?”她不想解释什么,背叛就是背叛。 “我说?好,现在我来说。你给的香方根本就不对,你改了看似不重要却足以影响味道的配方,制作方法也作了改动。我说的对不对?”洛雪道。 “你,知道?”苒姨诧异道。 “我知道,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丈夫早逝,几年前,我带着孩子来投亲戚,可惜多年不走动,并未找到他们,孩子却病了,她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她没挨过去,如果还活着,也该如霖儿一般大了……”说到这,她捂住嘴,肩膀急剧颤抖着,平复了许久,洛雪静静等着,只听她继续说道:“人生地不熟,我只能先把她安放在义庄,准备隔天便带她回乡,不想,第二天去时,却怎么也找不着她。我疯了般四处去寻,哪里能寻得到,失魂落魄的我倒在烟雨集的门口,秦烟雨说能帮我找到我的孩儿,我便在那里落了脚,效命于她。其实,我也不傻,一次、两次、三次,她不断地搪塞我说有了线索,可我呢,一次又一次地抱有期望,明明知道她在骗我,偏偏不肯放弃。”她深吸口气,叹道:“就是这样。”再次提起往事,她满脸的悲伤。 “不是你不肯放弃,只是这偌大的京城,在这件事上,你又能去依靠谁呢?”洛雪道。 “你总是这般一语中的。”苒姨道。 “那么,现在你作何打算?” “我骗了你,现在,我该走了。”她并不抱期望,洛雪是多么爱憎分明的人啊! “留下过年吧。”洛雪道。 “什么?”苒姨并不敢相信。 “你并未把这里当家吗?”洛雪问。 “家?我也配?”苒姨苦笑着。 “你刚刚说把‘我们’的香方给了他,就凭这个‘我们’,你就配。苒姨,我喜欢你,也需要你。你还要走吗?”洛雪说得诚恳,一双美目充满期盼。 “唉……我知道你终究是会发现的,也做好了随时走人的准备,却不曾想……”苒姨落下泪来。 “是走是留,由你决定,你放心,这事只有我知道,我希望明日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如果你走了,我会告诉他们你回家了。”洛雪回看了她一眼,转身带上门离开。 第二日一早,洛雪起身,院里静悄悄的,到了厅堂内,看见洛霓跟洛霖坐在桌边,两人皆是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桌上则空空如也,往常此时,苒姨早就把早点做好端上桌了。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苒姨终究无法放弃她的执念,离开了,她重重叹了口气,坐在霖儿旁边。“一大早的,叹什么气!”苒姨爽朗明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抬头看,只见她端着沉沉的托盘,“还不来接着!一个个的,睡到日上三竿还无精打采的。我不过睡得稍迟了点,看看你们,今儿不准备开张啦?霖儿,还不快去叫你洪伯吃早饭!”说着随手抓起一只萝卜糕向他扔去,被他一把稳稳接住,飞起就不见了。气氛活跃起来,洛雪与苒姨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洛雪望向辽阔高远的湛蓝天空,就这样,让他们这些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好好相守,即便知道以后终将分离,有此刻,便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