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那万子昂突地在人群中认出了洛雪,疯了般朝她冲过去。“你给我下了什么药?”他几乎是吼着向洛雪道,引得众人皆看过来。 “这位公子说什么?”洛雪一脸疑惑。 “贱人!敢给小爷下药。说!你是谁家的?”他奇痒难耐,又怒愤难当,抬手要向洛雪挥去。 “她是我家的,怎么了?”慕元珣冷酷的声音响起,他挡在洛雪面前,一手折着万子昂的手臂,要杀人的目光看得他一阵恶寒。他这话一出,引起诸位佳人们一阵哀伤,亏得洛雪躲在他身后,否则不知要受到多少剜人的目光。 “三、三殿下。误会、误会,还请这位姑娘救救在下。”万子昂无奈,只得软语相求。 “想必是公子误会了,我同公子素未谋面,怎么会给公子下药?公子定是认错人了。不过,看公子这症状,是对这园子里的花粉过敏也未可知。咦?那有个湖,也许公子跳进湖中洗一洗便好了。”洛雪道。 万子昂听洛雪说“跳进湖中洗一洗”,想也不想便纵身跳入湖中,顿觉舒心自在,落汤鸡般从湖中爬上来,倒在草地上,如一滩烂泥,引得众人皆哄笑起来 万子妍早就遥遥认出是自家兄长,却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又羞又气,便装作不认识,依旧同旁人谈笑,却见李嫣款款走上前来,“哎——子妍,那不是你兄长吗?” 万子妍脸上无光,心内恨恨的,脸上却堆着笑,“哟!可不是?这是怎么了?”说着便关切地派侍女扶着他去更衣。 正乱着,只听见小太监一声阴柔的叫喊声,“太子妃到——”众人皆齐齐行了礼就座。 “本宫远远便望见这里热闹非凡,看来各位玩得很是尽兴,本宫这就放心了。本来嘛,各位正是好玩的年岁,又正值万花尽妍的盛春时节,尽兴就好。”太子妃小腹微微隆起,面色红润,孕味十足。 说话间,侍女们便给每张桌子上了一叠叠精致的菜肴,洛雪对其中的点心很感兴趣,一上来便大快朵颐起来,吃着吃着方觉不对劲,四下里望去,各位贵女们基本未动筷子,便是那吃的,也是朱口微动,略尝而已。“唉!真可惜。怎么都不吃呢!”她小声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来本就不是为吃的,主要是装来的。”绿绮快嘴道。 “何必呢!装得再好,日后总得现行不是,难道她们成婚了之后也不吃喝拉撒么?”洛雪一面吮着指头一面说道。 “噗——”绿绮一口喷了嘴里的茶,引得众人皆望过来,这两人都愣了一下,收敛着正襟危坐。 “绮儿怎么了?这么开心,有什么可乐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说来听听,叫大伙一起开心开心。”太子妃笑问。 绿绮被问住了,睨了一眼洛雪,不知怎么回答,只得硬着头皮道:“没、没什么,跟雪姐姐说悄悄话来着。” “噢,既是悄悄话,那便不说了。这是本宫头次筹划这游园会,还望各位小姐公子们各展身手,方不负这大好春光。”太子妃道,望着底下各位小姐们跃跃欲试的神情,面上带笑,“那么,今年是谁先来?” 些许沉默后,只听得环佩叮当声,一个袅娜的身影在场中站定,是万子妍,她生得明丽、身材高挑,目无下尘,与春色同娇。“既然各位姐妹们如此谦逊,那就由我先出丑了。”她高昂着头,一脸傲气。 “谁人不知妍儿的舞是冠绝京城的,休要如此谦虚,今日我等能欣赏到你的舞蹈,是我们的荣幸才是。” 短暂的客套后,万子妍便开始翩翩起舞,身姿优雅,恰今日她着甜白色衣衫,犹如一只灵动的花间蝶,她几次似是有意无意地停顿在慕元珣案前,可他却浑然不觉,头也不抬,慢斟慢饮。绿绮气得小声同洛雪嘀咕,洛雪却不以为意,她不得不承认,万子妍的确跳得好,自然也不吝掌声。 有了万子妍打头,诸多小姐们也争相斗技,只是无一例外地不是跳舞就是抚琴,看多了也就乏味起来,偶有男子一展武艺,也是资质平平,难以令人称道。洛雪除了吃就是吃,慕元珣见她喜欢,便嘱人将他桌上的菜品拿给她,见她吃得不亦乐乎,便端起酒杯遥遥相敬,提醒她注意肠胃。 这边一人刚刚舞毕下场,气氛稍稍冷下来,“洛雪姑娘,不知姑娘擅长什么?不如趁今日施展施展,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万子妍远远向洛雪道,引来全场目光。 洛雪正咬着半块桃花糕,还没细嚼,见万子妍向自己发难,只好囫囵咽下去,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米酒润润嗓子,方才说道:“我就算了吧,自幼山野间长大,不如诸位小姐们多才多艺,叫人赞服。” “万姐姐何必强人所难,洛姑娘才从边陲之地到京城不久,想必还生得紧,琴棋书画之类的需得慢慢来。”李嫣柔糯的声音响起。 “也是,是我疏忽了,冒犯了洛姑娘,还请见谅。”万子妍说得诚恳,却不掩得意之色。 这两个对头在对付她时倒是同气,要不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绿绮早就沉不住气,刚要发作,却被洛雪私下拉住手。“不妨,我虽没什么擅长的,但自幼在山间长大,唱歌倒是会的,不如给大家唱个歌吧。”洛雪笑语晏晏。 万子妍同李嫣同时愣住,本想当众出她的丑,谁料她不仅不在意,还来了这一出,转念一想,粗陋的山歌能唱成啥样,终究是要被人耻笑的,便又放下心来。 洛雪略清了清嗓子,也不出位,只坐在原地,向宇文邺道:“不知可有幸请宇文公子相和一曲?” “请。”宇文邺向她点头示意开始,便开始抚琴,流畅的琴音响起,似山间清泉泠泠,转而又似小溪潺潺,辽阔清越的音符激荡着每个人的心胸。 短暂的前奏过后,洛雪便和着琴音而唱: “沧浪之水濯我缨, 沧浪之水濯我足。 有子于征, 无归、无归, 功成百骨枯, 慈母何处寻荒冢。 沧浪之水濯我缨, 沧浪之水濯我足。 有父于征, 无归、无归, 离家尚垂髫, 空披嫁衣无相送。 沧浪之水濯我缨, 沧浪之水濯我足。 有夫于征, 无归、无归, 惟愿早旋归, 相思难寄浴血浓。 沧浪之水濯我缨, 沧浪之水濯我足。 ……” 空灵婉转的歌喉,字字句句泣血般唱到每个人心里,一曲唱罢,众人皆久久不能回神,个中慕元珣,久征沙场,更是深知其中韵味。惟有那些个原意让洛雪出丑却不料她一曲惊艳的,皆是心中难平。“真是天籁之音,能真正唱到人心坎里去,听闻红袖坊头牌何师师正擅唱曲,不知洛姑娘同她相比如何?”万子妍道。 “何师师如何,在下并不知晓,却见过同她齐名的阮媛跳舞,惊鸿一瞥,同万小姐倒是不相上下。”宇文邺一边调着琴音,一边说道,万子妍霎时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心里对洛雪的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知这洛雪有什么本事,竟能叫佑王与宇文邺都对她维护有加。 至此,慕元珣再无意逗留,一声哨响叫来追月,拉起洛雪上马,众目睽睽下,两人共乘一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