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感成倍递增,她忽然站起身来,端起了面前的盘子,直接“啪——”地一下盖在了韩昕的身上。 “去死吧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整个餐厅一片哑然。 只有洛衍之,憋着笑,继续切着牛排。 与此同时,贺逍就坐在周老的书桌对面,老人家戴着眼镜皱着眉头看着评估报告。 “所以……你怀疑是我的女儿凌玥泄密了。” “是的。她婚姻不顺,因为工作风格的原因,她和同事以及下属的关系也不融洽。” “嗯。”周老自己的女儿性格怎样还是了解的。 “她早年因为意外流产失去了拥有孩子的机会,为睿帆奉献了二十多年的青春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报,所以她很落寞又失意。一旦有人给予她安慰和包容,她很容易就会放松警惕。” 贺逍看向周老,老人家的眉心蹙得更厉害了。 “继续。” “比如她最近接触的摄影记者,在三周之前,也就是你们和路拓的谈判失利之后,他购入了一辆新款奔驰,并且还清了房贷。这不符合一个摄影记者的正常收入。” 周老点了点头。 贺逍继续说:“最重要的是,他和路拓集团的首席谈判官是高中同学,两人之间来往密切。非常有可能是这个记者从你女儿那里骗取了谈判底价。然后把这个重要商业情报卖给路拓集团。这也就解释了他最近高消费的资金来源。” “但我们没有证据。如果这是真的,我会让这个欺骗我女儿的混蛋永远没机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像是这样的商业间谍,我们很难获得法律认可的证据来控告他。” “周夏呢?”老人家抬起头来。 提起她,贺逍公式化的表情仿佛忽然有了一丝鲜活的味道。 “其实在游轮上,当您把周夏的资料传给我的时候,我正好遇上她。她当时刚从冰冷的游泳池里爬上来,我为了赢得她的好感还有为之后的评估做好铺垫,特地将我的西装借给了她。” 周老轻笑了一声:“你可真是步步为营。” “但是当我再度偶遇她的时候,很显然我之前的铺垫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旦触及她的团队机密,哪怕是一点idea,她都非常警觉。” “所以你的美男计失败了。”周老有点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是的,失败了。”贺逍很从容地点头。 “那么你是觉得,周夏是最合适周家的那一个吗?” “我相信在您的心里,对于‘最合适’一定已经有了标准。” “是的。这个人必须坚定、必须了解这个行业,必须明白那些为睿帆发展鞠躬尽瘁的工程师、机械师、品牌规划师,还有那些把整副身家交给睿帆的股东们的意义。这个人的眼里不能只有利益,还得有格局。” 周老用力地捏着手中的资料,第一页就是周夏的名字。 良久,周老又问:“我的要求是不是很苛刻?” “是的,很苛刻。”贺逍停顿了一下,又说,“但却是必须的。” 当他从周老的书房里走出去,一步一步走下阶的时候,他看见周家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女孩走了进来。 那是周夏。 随着她抬起头来的那一刻,额前柔软的发丝向两侧而去,露出了额头,她的眼睛很大,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初中生。 与贺逍对视,她是惊讶的。 贺逍承认自己对于周夏此刻的目光和表情都很有成就感。 当他走过她的身边,颔首礼貌地一笑,周夏满脑子疑问。 楼上是她爷爷的书房,能够走进他的书房说明眼前的男人很得爷爷的信任。 男人已经与她擦身而过,周夏下意识转过头来一直看着对方。 他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穿鞋,起身的时候开口道:“你一直看着我。” 周夏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样盯着一个男性看是有点唐突和不礼貌的。 贺逍看见她的耳朵尖有点红,不由得笑了。 “有什么想问的吗,周夏?” 他念她的名字有点儿特别,字正腔圆却像是浸没在温水中的良玉。 贺逍以为周夏会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周家。 但周夏的问题却是:“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叫贺逍。‘祝贺’的贺,‘逍遥’的逍。” 周夏转过自己的视线,一抬眼就看见对方揣着口袋看着自己,眼底的笑意清浅悦目。 “那个贺先生,你的西装……” “它是你的了。” 说完,贺逍就转身离开了。 张秘书站在旁边喊了周夏两遍,她才醒过神来。 一边走上楼梯,听着脚下的地板有节奏的发出声响,一边忍不住思考着贺逍为什么会出现在周家。 昨天下午自己与贺逍在那个餐厅里“偶遇”和她爷爷有什么关系吗? 当她走到了周老的书房前,她看见老人家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好像在看着庭院里那棵梧桐树。 “明天有个慈善晚宴,你陪着我去吧。” 窗子没有关,微微的风揉着梧桐的清香,让老人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真切。 “啊?” “怎么?觉得陪我这个糟老头子没有打游戏或者和同学逛街有意思?”周老转过身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周夏在心里悄悄地叹息:爸爸,你的爸爸怎么动不动就不高兴啊。 “爷爷你误会了……我没去过晚宴,也没有适合晚宴的衣服啊。” “到了那里,你不需要说什么话,别让我摔倒就好。” 周老抬起拐杖,指了指书房的另一侧,“那边有一些旗袍,应该适合你。” 周夏刚想要说“我的亲爷爷你知不知道穿旗袍容易被人误会成酒店接待啊”,但看着老爷子的脸色,内心立刻转化为“爸爸的爸爸不好惹,他说怎样就怎样”。 她跟着张秘书去了隔壁的房间,那间房间上了锁,打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都是女人的东西。 整整齐齐挂在架子上的旗袍,垂顺而柔和。 它们不是艳俗的颜色,相反有的很高雅,有的温和柔润,和周夏想象中传统保守的旗袍似乎有些不同。 而且它们几乎都是一个尺寸的。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张秘书开口道:“这些旗袍都是你的爷爷定做给你的奶奶的。” “可是奶奶不是早就去世了吗?好像是生下凌玥姑姑的第三年心脏衰竭去的。” “她喜欢旗袍,你爷爷也常说你奶奶穿着旗袍站在庭院里的样子就像月下影兰,温婉绰约。后来你奶奶不在了,你爷爷还是习惯了每到了她的生日,或者新年还有结婚纪念,替你奶奶做一件旗袍。” “这些款式和花色都是爷爷选的?”周夏有些惊讶。 “当然啊。你爷爷对你奶奶所有的事情都很认真,做旗袍他更加是要亲自选的。” “我奶奶脾气一定特别好,大家闺秀温柔可人。” 不然怎么让坏脾气的爷爷念念不忘。 “不是啊。你奶奶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你爷爷做错了她会说。你爷爷和一起创业的兄弟闹矛盾了,也是你奶奶拎着他的耳朵去道歉,不然怎么能陪你爷爷累积下来创建睿帆的资产。你奶奶去的早,你爷爷就一直一个人,谁要是跟他说再找一个女人,他就跟谁急。” 周夏的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爸爸,你的爸爸和你一样,对感情都很专一啊。 “你选一套吧,我觉得这件挺好看的,适合你的年纪,又适合晚宴的场面。”张秘书说。 “那我听您的。” 周夏换上了那件旗袍,她本来还担心自己要前面没前面,要后面没后面,但是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去给你爷爷看看。”张秘书笑着说,“这袖口、这领子还有这长度,都不用改了。” 周夏有些忐忑地走回书房,小声唤了句:“爷爷。” 周老抬起眼之后,顿了顿,然后从桌面上拿起了眼镜,戴上了之后就皱着眉看着她。 周夏心想,老爷子估计是要批评她没有古典气质之类了。 但是周老却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走到了自己的跟前,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盒子,将一条链子取了出来,给她戴上了。 “这样就顺眼多了。” 周夏低下头来,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白色蝴蝶,荧光四溢,是玻璃种的翡翠,价值不菲。 “这个……这个是不是奶奶留下的啊?” “不是。你戴着合适。明天张秘书会帮你打点,现在晚了,你回去睡吧。” “哦,那我回去了。” 老太爷发话了,她可以回家咯! 等到周夏走出来,张秘书看着她脖子上的那只蝴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个……果然很贵重吧?”周夏问。 “不不不,这种东西对于周家来说当然不能算贵重。但是,这是你回来之前,你爷爷特别找人做的。老人家的心意,可能你这个年纪不喜欢翡翠,但是收着就好。” 周夏摸了摸那只蝴蝶,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爸爸的爸爸就是对人好,都这么变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