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楚立怒火中烧,举起手中的棍子便是毫不留情地朝着正在罚跪的楚子钰的后背抡去,“咔嚓”一声,楚子钰皱紧眉头咬着牙身子一颤,那木棍竟断为两截,而后者则体力不支身子一个前倾,双手撑了下地面,复忍痛直起了身子,继续长跪。
“不打断你几根骨头,你就不长记性!给我跪满四个时辰!”楚立余怒未消地将剩下的半截木棍猛地向地上一掷,拂袖而去。
强忍着后背剧烈的疼痛,楚子钰不服气地抽了抽嘴角,像是轻蔑,又像是庆幸。他并没有将实情告诉楚立,而是信口胡诌道,他在客栈与一群江湖人士起了争执,以致动了手,因为敌众我寡,所以脸上也挂了彩。如果让楚立知道了他去赌钱并且功夫不敌还被抓起来差点砍了右手,就不仅仅是跪祠堂和挨一棍子这么简单了,他很有可能被打得几个月下不了床。
楚子钰落寞地跪在那里,在这四个时辰里,他又渴又饿,骨头就像散了架,也不敢偷着起来休息一下。想到这二十年来,楚立的疾言厉色,望子成龙,他不禁有些怅惘和失意。
娘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得急病去世了,而从那以后,楚立对他的态度也开始转变,不再宠溺他,不再陪伴他,不再对他笑,而是日渐严苛,日日逼他读书习武,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像他自己一样的文武全才。但是,他根本不喜欢这些,抑或是说,因为楚立的严苛,他开始抵触这些。而这更是激起了楚立的失望和愤怒,对他更是再也没有笑容。
在一定程度上,楚子钰觉得自己是缺失父母之爱的。
至于交心的朋友,他也一个都没有。同龄的武林世家子弟,心里是看不起功夫差劲的他的,表面上的熟络和友好,也只是卖他父亲一个面子,因为他是威震江湖的罡气盟的盟主的儿子,也仅仅如此罢了。
其他阶层的人,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更别提交什么朋友。
就连和他朝夕相处的书童,也只是毕恭毕敬、谨言慎行,和他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从不敢逾距。
就这样孤独而又缺爱地活了二十年的他,在今天遇到了一个,萍水相逢却能拔刀相助的人,为帮助他不惜散尽钱财、消耗真气为他疗伤的人,能对他温暖地笑的人。就像是被乌云笼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地,忽然有一束日光射透了云层,普照大地。
他很想结识他,和他成为交心的朋友。这种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更加炽烈。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作为一个常年习武之人,那个白衣侠客的手指,却不同于普通男子的指节粗大、皮肤粗糙,而是那么的修长好看、光滑细腻、柔若无骨,虽然他只是无意碰触了一瞬,但却印象深刻,久久在脑海中回荡。还有他言行举止间散发出来的温柔气息,他怎么都觉得,不合常理。
天生敏感细腻的他,此刻忽然有一种直觉,这个白衣侠客其实是一个姑娘。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测,如果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想法子试探试探。毕竟如果是一位姑娘的话,可就不仅仅想做朋友了,他希望她能倾心于他,永远陪伴他,就像今日初见时那样。
楚子钰想着想着,嘴角终于绽放出一丝笑意,眉目也柔和了许多,不再戾气逼人。
苏南的唐家。
唐正读完司徒延的拜帖之后,目光中混杂着惊讶与笑意,又有一丝不解。
此时,唐川柏正在一堆图纸中,写写画画,时不时还举起一个袖箭匣端详着,似是在改进这袖箭。这梅花袖箭按道理威力无穷,然而却护不了妹妹,轻易地便被杀手化解,他觉得不可思议。
抬头看看另一边桌子上正在抄写毒经的唐川谷,早就去会周公了,左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右手中却还依旧捏着毛笔,然而笔尖就那样直直地戳在了白纸上,笔下的墨汁早已晕染成了一大片。
抄一百遍毒经真是难为唐川谷了,让她舞刀弄枪,钻研暗器机关还好,让她抄书……要知道她可是一看书就要栽过去的体质。唐川柏宠溺地笑笑,走过去想要把她抱回房盖上被子睡。
然而来到唐川谷面前,刚蹲下身子,目光注意到了那一滩墨汁,唐川柏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平时他可是被这个淘气的妹妹整惨了,今天忽然想报复一下。于是想伸手蘸了墨汁,想在她脸上画个猪头。
忽然有下人来报,说老爷让他去大堂,唐川柏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弃继续捉弄唐川谷,用湿毛巾擦去了手指上的墨汁,整了整衣襟,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还在梦乡中的唐川谷,脸上被画了六条胡须,像只大猫咪。原来唐川柏觉得画猪头太复杂,最后还是恶搞地画了几笔。
唐川柏来到大堂,看到唐正正背着手等候他。
“爹,找我何事?”
唐正笑容神秘地转过身来看着唐川柏,缓缓道:“你已二十三岁了,也该成家了,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跟爹说说。”
“啊?!”唐川柏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唐正会突然说这种事情。
看着唐正“慈爱”的目光,唐川柏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还没有……”
“川柏,你还记得司徒世伯家的小女儿,司徒念吗?”
唐川柏想了想,点点头。小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他才八岁,司徒念才五岁,只记得她可爱的很,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但这份记忆早已模糊不清,而如今已经十五年未见了。
“你觉得她如何。”唐正继续循循善诱。
唐川柏前后联系,突然明白了唐正所言何意,瞬间红了脸,“爹!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啊!”
“咳咳,是这样的,今天你司徒师伯要来,同我商量你和司徒念的婚事。”
唐川柏的内心,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婚事是什么个情况?然而还不等他平复心情,大堂外已响起了渐趋渐进的脚步声。
“唐兄,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司徒延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大堂,一进门便看见了亘古不变的那一袭墨蓝衣袍,于是一边走向唐正,一边抱拳打趣道。
“司徒兄可别打趣我了。”唐正回敬。
唐川柏给司徒延鞠了一躬,恭敬道:“世伯好。”
“哎,好孩子。”司徒延笑眯眯地对唐川柏点点头。
“司徒兄为何突然有此想法?我和犬子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唐正笑着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其实也不突然,令郎不久前曾救过小女一命,小女便一直倾心于令郎了。不过小女可能太过思慕,做了点出格的事情,竟把令郎给吓跑了,惭愧惭愧……”司徒延尴尬地笑笑,捋了下胡须接着说道,“但是我觉得他们很是般配,不想就这样错过一段缘分,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
唐正和唐川柏却愣住了,唐正给唐川柏使了个疑问的眼色,后者用茫然的眼神回答了他。
“等等,司徒兄,你是说,前不久犬子救了令爱?”唐正觉得其中肯定有误会。
司徒延认真地点点头,看到唐正疑问的语气,心里不禁打起鼓来,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大堂中诡异的气氛,三人纷纷向门口看去。
“爹!我……我可是……追上你了……”司徒念一手叉着腰,一手搭在门框上,气喘吁吁地说道。
司徒延却是大为吃惊,瞪圆了眼睛,问道:“念儿?!你怎么来了?”
司徒念?!
唐正父子二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倚在门框上休息的年轻姑娘。第八书吧8shu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