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熹骑马奔过南街,尽管她提前出离宝福楼,但一种被人缀紧的感觉还是越来越强烈,几次拐闪下来,她甚至只有抱紧马脖子才不至于摔下地去。
她知道要尽量避开正面交锋,才能最大胜算地争取时间。宫里人在暗中提防她,暂时仅出动一队人马,那么捉拿她必定不是十分有理有据,否则他们也不用暗度陈仓,但若等到全京的禁卫奉令出动,她必插翅难逃。
但养尊处优惯了的她,很快就感到四肢酸痛无力。宋知熹隐隐忧心,骑在马上虽快但目标太大,实在太过张扬,果然不消片刻,她腰眼一麻,就感觉被重物击中了腰。
光是为了保持身子稳定在马背上,就耗尽她八分心力,怪她一时腾不开动作,不然也不能遭人偷袭,宋知熹暗骂了一句“卑劣”,极力避开人群,匆忙在一家邸店前勒马,抬腿从马上落下来,不料下得太猛,她腿窝一酸,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单手掐腰,提裙继续奔窜。
南街前方是官眷仪仗,几乎霸堵了整条宽道,她小心避过清路的侍卫,借着宫女手中排扇的掩护,擦着仪仗队边缘迅速窜离,此刻卫队已经从后面纵马追来,吸引了各处众多目光。
藏蓝江崖纹的制式袍襟塑造出他们挺拔的身形,将他们的威韵衬得格外扈重,从中不难看出,这队人马各个年纪相近,显赫的身量似值壮年,而这正是成熟与刚强掺擦的边界年岁。着眼于种种迹象,不难看出这支卫队身份不凡。
最后跟上来的那个男人,面容最显持重,却是“锵”一声将长鞘靠打在铁制的马鞍上,将行人吓退到几丈之外。此人正是刚从宝福楼赶来的金吾卫长使,崔照。
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种骇人的阵仗,仪仗队尾的女眷顿时惊得不行,奉仪官队内,跟行的宫人下巴一抬,就看见队尾那片明显起了混乱,心叫糟糕之余,赶紧去通知了主事的公公。
队前的领头宫人听罢后,额角突突直跳,恰好此时,他眼瞅一个女子从眼前跑过,公公身负此行的要职,生怕有差池,他下意识便以为是仪仗内哪家的千金犯懵,胆敢临阵逃脱,立即指着逃脱的宋知熹又吩咐两旁侍卫道,“快快把人给我拿回来!”
吩咐完毕,宫人狭长的柳目向身后一排排马车刮扫过去,即时抬高嗓音提醒道,“尔等前往宫中参选,是代表家族承蒙东宫福泽,抗旨脱逃乃不识大体,轻则勒令思过,重则累及家人,治一个对皇室不敬的大罪!”
公公这厢说完,就见一队人马气势汹汹迎面赶来,仅打了一个照面,崔照已经催马赶到阵前。他勒马停下来,神色不悦,被这群阉人搅和添乱,实在是犯了他们的忌讳,一个金吾卫面无表情,出言纠正并提示道:“公公,方才那位,是县主。”
主事的公公看见这个男人的装束,并不敢招惹,听人这么一说,心中顿生赧然,知道自己差点儿抢错了人,赶紧唤侍卫回来。只因不管是皇宗远亲,还因家族有功荫庇而封的外姓县主,如今都身居州府地方,目下全京城内,尚留在京华的县主但有一个,花名册上进宫遴选的名单他已烂熟于心,高门贵女如云,却没有人有这等封号。
宋知熹拐身进入市井,京城这一块她再熟悉不过,快步穿过一道弄巷时,忽然被人拉住手扯了进去,宋知熹看清了人,惊呼出一声“盘锦”,盘锦拉住她的双手,总有千言万语都化作满眼的怜惜,盘锦摇摇头,“姑娘不必多言,秦公子已经都告诉婢子了。”
宋知熹的视线朝后越去,果然见到一个男子朝二人走了过来,正是作寻常布衣打扮的秦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