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鄙的大军驻在西北边界。
不过信陵君所以要走东门,是由于胸中还隐藏着一团怨忿。
自己对侯嬴的尊崇,可说是天下无双。
但在最需要他的时刻,几次请他来共议大计,他却都避而不见。
相交一场,也未免太无情了吧?
你是东门守吏,我的敢死队今天就从你面前开过,你好意思还藏起来吗?
只要你露面,就得给我一个明白!
侯嬴果然没有躲藏,仰面朝南地坐在城门边,眯着眼睛晒太阳。
人喊马嘶车辚辚,几千人迈着整齐的步伐通过城门洞。
后面还随着无数相送的大梁百姓,汇集成滚滚而来的喧嚣声。
似乎并不能让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受到惊扰。
只见他仰靠在椅背上,一面舒服地享受着阳光的温暖,一面蜷缩回一条腿。
用手指抠搔脚趾间的痒处,眼前的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信陵君的战车停在他面前时,他睁开了眼睛,但还是不动身。
信陵君蹭地跳下战车,一身戎装,拱手致礼:
“侯先生,无忌前去赴难,特来诀别。”
侯嬴这才放下腿站起来,还没忘把手指放在鼻下嗅嗅,然后才还礼:
“不知信陵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其恕罪。”
并不是开玩笑,标准的官场套语,一点儿知己朋友间的真情实意也没有。
信陵君强压怒火,用嘲讽的口气冷冷说道:
“有幸受先生数年教诲,恐怕今日一别,就难再见。
请先生不必为无忌和弟兄们悲伤。”
侯嬴毫无哀戚之情,张开没牙的嘴笑着点点头:
“打仗去啊,哪能没危险?
加小心呗,这些兵确是少了点儿,祝君如愿。”
“如什么愿?”
信陵君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我这是以卵击石,送羊群入虎口,你让我如死的愿啊?
这不是诚心看笑话吗?”
但以自己的身份,绝不可以向一个穷老头子发脾气,以至被人耻笑。
既然侯嬴这么无情绝义,再责问他也没什么意思了,出于礼貌,仍然举手致意:
“无忌虽是飞蛾投火,但身焦心甘!仅谢先生的祝愿。”
说着,登车出城。
望着雄赳赳、气昂昂、慷慨赴敌的弟兄们,回味着刚才侯嬴的态度,信陵君的心理实在难以平衡:
“侯嬴啊,侯老先生!
相交以来,我一直把你当做长辈,奉为上宾,从没怠慢失礼,你待我也如同子侄来往无间
为什么无缘无故地突然变得这样冷漠绝情,甚至都不如陌生路人?
难道真是认为我大势已去就与我绝交吗?”
同车的冯谖摇摇头:
“我看侯先生不是那种势力小人。”
“是呀!”
信陵君的心情既郁闷又困惑: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最近的态度与他素常的为人大相径庭,让人疑惑不解。
论说,我绝不会拉着他去同死,也不会有人因为与我接触过而难为他
我们此行虽危险之极,同他却毫无利害关系。
朋友一回,就是虚情假意,也该表示一下同情,以示安慰呀?
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可惜啊,无忌的朋友中,竟有这样的人!”
冯谖目视前方驾着车:
“这老先生果然古怪,也许另有原因吧?”火热电子书hurex